張良知道楚軍之於漢軍的強大壓力,隻有令項羽的目光被牢牢吸引在東線戰場,才能最大限度解除漢軍殺進關東的壓力。此時項羽還在和自封為齊王的田榮鉤心鬥角,張良尋找到了機會。
張良一方麵給項羽寫信,給劉邦出兵關中打圓場,說劉邦沒什麼野心,隻想得到關中,不會也不敢出關東向爭天下。另一方麵,張良收集到了齊王田榮寫給遊弋在山東一帶的彭越的信,田榮勸擁有萬餘武裝的彭越和他一起反楚。張良一定要想辦法讓項羽和田榮打起來,他把田榮給彭越的信交給了項羽,說田榮野心勃勃,欲與常山趙王張耳聯手滅楚,請霸王速滅齊以安天下。
齊王田榮成天在山東折騰,對不遠處項羽所在的彭城造成了巨大的軍事壓力。項羽一直就視生性凶悍的田榮為最大勁敵,必欲滅齊而後快。即使張良不勸,項羽也要找田榮算賬,何況項羽接到了張良的前一封信,說劉邦必不會來關東,讓項羽放心大半,他決定先拿田榮開刀。
項羽行事一向沒有原則,做事從來不經大腦過濾,但他被張良欺騙還不是致命的。如果項羽揮兵西進去找劉邦練攤,東線的田榮會更加不老實,不定能鬧出多大動靜。
項羽最大的弱點在於不懂政治,無法理解政治之於軍事的指導性意義,他又做了一件在政治上足以致命的蠢事。項羽把已經無權無勢,被貶居江南的楚義帝熊心強行接到彭城,卻暗中唆使九江王英布、衡山王吳芮、臨江王共敖等人在江中擊殺熊心,沉於江中。
對項羽來說,當年本就不該立來路不明的熊心,導致自己生吃了許多窩囊氣。項羽做了諸侯上將軍後,視熊心為累贅,迫於壓力,項羽一時沒有動手殺熊心。但熊心的存在,在政治上讓項羽礙手礙腳,不如一狠心殺掉礙事的熊心,一絕後患。
項羽沒有想到一點,熊心是天下公認的繼陳勝之後的反秦領袖,殺了熊心,就將陷自己於不仁不義的泥潭中。熊心被項梁強行封為楚王,為反秦事業作出了很大的貢獻,卻無罪遭害,得到了天下人普遍的同情。熊心被殺,給反項羽的勢力增加了口實,後來劉邦就借此經常在政治上敲打項羽,弄得項羽好不狼狽。
不過項羽從來不相信政治可以戰勝軍事,殺了熊心又如何,有本事劉邦過來與我大戰三百回合,勝者為王!
張良已經從項羽的種種表現嗅出了大戰即將到來的味道,而且他已經替劉邦完成了把項羽的注意力引向東線的戰略任務,他不能在東邊待著了,他需要立刻回到劉邦身邊。
張良要歸隊,從地理距離上來說,張良此時身在韓國,距離關中並不遙遠。但在韓國與關中之間還有一個河南國,河南王申陽還掛靠在項羽的旗下,為了安全起見,張良還是小心翼翼地抄小路,晝伏夜出,終於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裏,見到了日思夜想的漢王。
看到子房先生突然歸來,漢王激動的心情可以想象。褒中一別,相思有日矣!劉邦緊緊握住張良的手,上下打量,喃喃道:“小別數月,先生瘦了。”張良也很激動,劉邦知道疼人,不似項羽冷酷無情。
張良一掃劉邦身後,他看到了站在劉邦身後的一位麵目含笑的將軍,張良問劉邦,此必是韓大將軍了。劉邦立刻將韓信引薦給張良認識,這是兩個偉大的天才第一次麵對麵交流,英雄見英雄,頓生惺惺相惜之感。
張良已經聽說了漢王立韓信為大將軍,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談笑定三秦的傳奇故事,雖然韓信的職能和自己有很大的重疊,但張良還是非常大度地恭維著韓信的軍事天才。
韓信同樣敬佩張良,這是一部活著的傳奇!當年博浪沙,用一隻一百二十斤重的大鐵錐,差點將秦始皇砸成肉餅,非大勇大恨,孰敢如此?而且韓信名垂青史的“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是建立在張良勸劉邦火燒蝕中道的基礎上的,一部偉大的作品,張良完成了前半部,韓信完成了後半部。
張良的分量,劉邦早就知道了,現在他的帳下又多了一個具有同等分量的韓信,一個是他的參謀總長,一個是他的三軍總司令,都是百年不世出的天才。後有蕭何為之供軍資,左有張良為之指謀劃,右有韓信為之決軍疑,分工合理,搭配完美,同時為劉邦所用,讓劉邦產生了極大的戰略安全感。
“三駕馬車”正式上路,他們的第一站是三川郡東部(今河南函穀關以東、開封以西、登封以北、黃河以南的狹長區域),駐守三川郡的是項羽分封的河南王申陽。
申陽本是現常山王張耳的近臣,因為項羽在钜鹿大戰時,申陽早先一步攻下三川郡,所以項羽按功分地,封申陽為河南王。雖然申陽的地盤並不大,但因為河南王封地處在秦、楚、趙、齊、晉的結合部,戰略意義非常重要,突破河南國,楚國都彭城就在劉邦眼前!
漢二年(前205)十月,漢王劉邦的大駕沿渭河出函穀關,來到不遠處的陝縣。劉邦把陝縣作為漢軍的前線指揮中心,坐鎮陝縣,指揮各部進退,特別是針對河南國的軍事行動。
河南王申陽知道劉邦給他出了一道選擇題,要麼選楚,要麼歸漢,騎牆觀望是不可能的。申陽其實早就有了答案,他並不是項羽的嫡係,現在項羽準備與齊國的田榮絕一雌雄,無暇西顧。河南國受到漢國的進攻,項羽極有可能一毛不拔,在這種情況下,申陽犯得著為項羽當炮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