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狂妄的韓信(2 / 3)

在這一點上,韓信不如張良看得深透,論功勞,張良不次於韓信,而且和劉邦的私交極好,即使劉邦封張良為韓王,張良也當之無愧。但張良從來沒有居功自傲,劉邦要封他在齊國三萬戶,被張良一口回絕,張良不想做出頭椽子,得罪大批武將。

張良和劉邦結識得早,相識得深,所以有機會能觀察到劉邦的內心世界。劉邦做人雖然不如勾踐那樣心狠手辣,但為了漢朝的家天下,他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張良開始有意無意地與劉邦拉開距離,而韓信不知天高地厚,總想淩駕於諸將之上,這樣的人物,讓劉邦如何放心?

韓信因為得不到劉邦的重用,反而被劉邦變相軟禁起來,脾氣越發暴躁,每天都在咒罵劉邦,“日夜怨望,居常鞅鞅”。這是劉邦不敢再重用韓信的原因。對統治者來說,最喜歡用能進能退的人才,而不是像韓信這樣知進不知退的天才。韓信處處想爭第一,出風頭,這是犯君主大忌的。風光都被韓信占盡,劉邦反而成為配角,這是劉邦不能容忍的。

韓信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他隻願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所有人在他眼裏,都是浮雲。不要怪劉邦拿著捏造的假信件說要討伐謀反的韓信時,朝中武將幾乎一致要求劉邦出兵坑殺韓信,因為韓信瞧不起他們,這自然引發了武將們對韓信的仇恨。

對於韓信的天才絕世,武將們都沒意見,但總要給他們留點麵子吧,雖然武將們見著韓信依然畢恭畢敬。韓信胸無城府,他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他的喜惡都寫在臉上,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韓信對他們的真實態度。

韓信出世以來,就沒有瞧得起誰,劉邦、項羽在他眼裏都不過是兩盤菜,更何況周勃、灌嬰等人。周勃是吹白事喇叭的,灌嬰是個布販子,還有樊噲這個狗肉販子,韓信在他們麵前總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優越感,但同時又讓韓信感到恥辱。

韓信自以為國士無雙,卻天天和這些人廝混在一起,級別相等,地位甚至還不如他們(得寵),韓信覺得自己受到了汙辱。可韓信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他們?並不是隻有韓信在滅楚戰爭中立下大功,漢朝武將們拎著腦袋打天下,上刀山,下火海,刀傷滿身,曹參身上就留下了七十多處刀疤。紀信為了救劉邦,被項羽燒死,周苛被項羽烹殺,韓信能做到嗎?

沒有韓信,也許天下將屬於項羽,但這並不是韓信居功自傲的理由,大家都貢獻了自己的力量。韓信縱然天才蓋世,但如果沒有前線諸將和戰士們浴血搏殺,韓信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

韓信眼裏隻有自己,他所記住的隻是他的豐功偉業,卻忘記了他和他所瞧不起的灌嬰、周勃一樣,都隻是戰爭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隻不過韓信這顆釘子的位置相對更重要一些。

但凡有點才華的人,骨子裏總有那麼一些優越感,這很正常,但最好不要表現出來,特別是在和自己有利益衝突的人麵前,這樣做極容易得罪人。聰明一點的人會很好地掩飾自己的這種驕傲,待人接物一團和氣,但韓信卻屬於不太聰明的那類人。

開國武將們雖然對韓信有許多不滿,但他們還是非常尊敬韓信,畢竟韓信是天下公認的戰神,即使韓信被黜封為淮陰侯,最典型的就是舞陽侯樊噲對韓信的態度。在要求劉邦發兵坑殺韓信的那些武將中,一定有樊噲的身影,但同樣是這個樊噲,見著韓信都要低三下四地問安。

韓信被黜封後,名為徹侯,實為囚徒,每天生活在劉邦的監視之中,一般人不敢輕易去找韓信,擔心會惹上麻煩。不過韓信的生活還算是相對自由的,他可以隨意外出,或者去長安郊外散步,或者在長安城中溜達,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韓信在回府的路上經過了一座裝修豪華的府第,經打聽,原來是樊噲的住宅,韓信突然笑了。韓信向來瞧不起這個狗肉販子出身的將軍,甚至為當年樊噲爭當大將軍的事情狂笑不已,韓信會自負地想:此等庸才,也配做大將軍嗎?

樊噲聽說淮陰侯韓信路過,不敢怠慢,立刻出府相迎。從級別上說,樊噲和韓信是平等的徹侯。從與漢室親疏的關係上講,樊噲也能甩出韓信幾條街,樊噲是皇後呂雉的妹夫,又是沛人集團中的核心成員。但樊噲對著韓信,卻行君臣大禮,當著眾人的麵,臉上毫無愧色地跪在韓信麵前,口稱臣噲,向曾經的楚王請安。

樊噲麵前站的好像不是韓信,而是劉邦。樊噲使盡媚術,向與他平級的淮陰侯訴說著自己心中無限的崇敬之情。樊噲為韓信能路過他的府第而感到非常的驕傲,舞陽侯跪在地上說道:“能蒙大王臨賞賤邸,臣之幸也,頓覺天地變色,四海生輝。”

樊噲為什麼會以如此隆重的禮遇對待韓信?論級別,二人相等;論年齡,樊噲應該大韓信很多歲;論親疏,樊噲也在韓信之上。樊噲卻對韓信做出肉麻的阿諛舉動,甚至是隻要韓信願意,樊噲會非常榮幸地從韓信的胯下鑽過去。

樊噲在韓信麵前低三下四,有三個原因:

一、韓信的軍事天才讓樊噲折服,英雄向來隻敬重比他更強的英雄。

二、樊噲在賭博,他押韓信不久後還會繼續成為天下第一人,甚至恢複王爵。

三、按《史記·樊噲傳》的說法,韓信在陳郡是被樊噲生擒的,所以樊噲擔心韓信會因此記恨,等韓信東山再起後對自己打擊報複,所以樊噲才會對韓信“奴顏婢膝”。如果劉邦知道樊噲給韓信裝孫子拋媚眼,一定會把鼻子氣歪了。

韓信很享受樊噲對自己的恭順。在韓信的內心深處,他認為樊噲這等人就隻配跪在自己腳下獻媚,就算是劉邦,也應該像樊噲那樣有自知之明。韓信的優越感已經膨脹到幾乎精神分裂的程度,別人尊敬他,他覺得是應該的,但同時他又不會為對方對自己的這種尊敬表示出哪怕一丁點的善意,韓信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舍得給樊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