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人、茶、禪的文化交互關係——禪茶文化的重新探解(2 / 3)

簡直是黑色幽默的四射光芒,幾乎是逆反思維的燦爛光輝。“禪”本是梵文禪那的漢語省略音譯,原來的意思是思維修,以個人的思維、智慧或者說思維的智慧修學、修心、修性、修行。慧能及其忠誠追隨與弘揚者開創和發展了中國禪宗及其禪學和禪修文化。以禪即思維的智慧為生命的本性和自性,當然也是人的本性和自性,強勁有力地創新了中國禪宗的禪學及其禪修,看似無為卻有為,看似平凡卻不凡,看似普通卻特通。突破和超越的張力、活力、潛力,既質樸又渾厚,既務實又精深,直通人的本真之性,直通人的心意之根,直通人的思維之慧。中國禪宗的禪學和禪修,竟然把尋常、天成、本真、自性的人,破天荒地引入了禪學和禪修,引入了禪宗和佛教。淋漓盡致並且無以複加地突出、強調、發揮了人的思維、思維的智慧,從根本上認識和把握世界萬物,其中包括對人來說的客觀世界、主觀世界及其交互關係的品性和功能、效用。禪宗《壇經》說:“一念覺,即佛;一念迷,即眾生。”這就是說,人要達到涅槃境界成佛,隻有並且隻能依憑自己,依憑自我本性的思維、思維的智慧。關鍵不是學經、禮佛、弘法,不是坐持、守戒、律定,而是以思維的智慧在自我的本性、自性、真性的體悟、體覺、體認中,回歸自在,“見性成佛”。毫無疑問,中國禪宗的禪學和禪修以其人性內在超越而見性成佛為特色、核心和根本。

第一,人與禪的關係。人與佛、人性與佛性的關係問題,是佛教包括印度佛教和中國佛教的基本問題和根本問題。印度佛教把人與佛、人性與佛性區分為絕對不同的兩個世界、兩個層麵,又以禪學和禪修把人與佛、人性與佛性聯係和組合起來。不過,這是外在的而不是內在的聯係和組合。中國禪宗的禪學和禪修不僅否定人與佛、人性與佛性是絕對不同的兩個世界、兩個層麵,而且肯定人能自成、見性成佛。特別是突出和強調人以思維的智慧也就是學禪和修禪,在自我的本性、自性、真性中體悟、體覺、體認,覺悟見性,見性成佛。佛在人的心中,人在心中成佛。這就把人與佛、人性與佛性推向了內在的聯係、對接、結合、統一。人與佛的關係轉化為人與禪的關係。

第二,人與禪致中和合的關係。在印度佛教的禪學和禪修中,隻有佛祖才能體悟、體覺、體認而解脫、超越、涅槃,成為洞察過去、現在、未來一切的三世代或三世身集於一體的佛陀。為了拯救眾生,佛祖把成佛的禪之道、道之禪向人傳導。人隻有接受佛禪的傳導,並且通過禪學和禪修的習得和效仿,才能參禪而得法,體悟、體覺、體認而解脫、超越、回歸。不過,人隻是參與而接受佛禪的傳導,得到的隻是禪之法而並非法之禪,隻是佛禪的外在表現即禪之法而並非佛禪的內在根本即禪之道。所以,人與佛、人性與佛性的兩個世界、兩個層麵,雖然是相通的,然而差別是永恒的,更是不可改變和轉化的。中國禪宗的禪學和禪修根本不同。以禪為人與佛之間聯接和結合的第三方致中和合的唯一中介環節和唯一依賴路徑,把佛的傳禪和人的參禪,參禪的得法和得道,看作是同一個過程兩個不可分割更不可對立的共生同榮方麵。人在接受佛禪傳導的同時,參與了佛禪的傳導;人在參與佛禪傳導的同時,接受了佛禪的傳導。所以,人與佛、人性與佛性不僅是相通的,而且並無什麼永恒的不變的差別,可以在傳禪與參禪交互聯動的過程中逐步並且不斷地改變和轉化。這是因為禪歸根到底是思維、思維的智慧。既是佛祖傳導佛禪的智慧,也是眾生參悟佛禪的智慧。

第三,人與禪致中和合的文化交互關係。中國儒家文化曆來突出和強調人以第三方致中和合的道之德來養心修性,超越自我而成為“聖人”。中國道家文化曆來突出和強調人以第三方致中和合的德之道來養心修性,超越自我而成為“仙人”。中國禪宗的禪學和禪修文化異曲同工地突出和強調以第三方致中和合的思維禪、禪智慧來養心修性,超越自我而“見性成佛”。中國禪宗文化引入並且融彙了中國文化精神包括道家文化、儒家文化的基本精神,特別是致中和合的價值觀念和行為取向。在文化交互關係及其交互整合過程的高度,充分開發和發揮佛禪的思維、思維的智慧,對於人養心修性、超越自我的文化意義和製導作用。這不僅是中國禪宗適應並且順應中國的國情、文化和發展的需要,而且更是外來禪宗適應並且順應在中國大地上生根、開花、結果的自身發展的需要。

中國禪宗及其禪學和禪修文化的崛起、興旺、發達,集中地解決了以下幾個主要問題:第一,在佛祖主導的框架內部,最大可能地突出和強調了人的思維、思維的智慧,對於養心修性的既重要又重大的能動功能和積極作用。第二,在佛祖傳導佛禪優先的前提之下,最大可能地突出和強調了人以思維的智慧修學、修心、修性、修行,超越自我而見性成佛。第三,在參與佛祖傳禪的基礎之上,最大可能地突出和強調人與禪之間致中和合的文化交互關係及其交互整合,人性轉化為佛性而見佛性自我成佛。中國禪宗文化不僅把人佛關係轉換為致中於人與佛雙方的人禪關係,又把人禪關係回歸為和合了人與佛雙方的人佛關係。學禪、修禪、參禪、悟禪成為一種既自在的宗教化又開放的社會化相結合與相統一的文化生活方式,把人提升為佛,把佛複歸為人,把現實生活提升為涅槃過程,並且把涅槃過程複歸為現實生活。

中國禪宗的禪學和禪修文化,帶動了早期中國佛教各個宗門比較徹底的又一次中國化。既是破壞性的創造性轉換,又是建設性的創造性轉換。到公元9世紀,中國禪宗及其文化成為中國佛教及其文化的主流、主體和主導。中國佛教的其他宗門,諸如天台宗、華嚴宗、淨土宗,逐步靠近了禪宗,接受了禪宗,甚至融入了禪宗,轉化為禪宗。中國禪宗及其禪學和禪修,鋪天蓋地、浩浩蕩蕩影響和滲透中國社會和文化的各個方麵。

從東漢、三國到兩晉、南北朝時期,江南種茶和飲茶初見端倪。這與高道、高僧倡導種茶和飲茶不無關係。南朝江南四百八十寺,謝靈運和佛家高僧以茶說法。中唐以來,全國種茶、製茶和飲茶蔚然成風。佛寺的殿堂和僧房處處可聞茶香。茶神陸羽出佛門、走茶鄉,在杭州、湖州先後三稿編撰了中國也是世界第一部茶學和專業茶飲品鑒文化名著《茶經》。中國禪宗與茶結下了不解之緣。以禪入茶成了禪宗法門,世代相傳。禪茶文化在禪宗文化中占有著非同小可、舉足輕重的一席之地。

佛門禪家理所當然地以禪入茶,古往今來,無不如此。相傳以三句“吃茶去”聞名於世的唐代河北趙州高僧從諗禪師,發問前來學禪的小和尚:“你來過這裏嗎?”回答:“來過”。從諗說:“吃茶去”。回答:“沒來過”。從諗說:“吃茶去”。主管和尚疑惑不解而詢問:“為什麼到過這裏也叫他吃茶,沒到過這裏也叫他吃茶?”從諗說:“吃茶去”。三句歸一、平平常常的“吃茶去”,道出了以禪入茶的真諦和禪茶文化的核心。這就是以禪化茶,禪茶合一,從而以禪參悟,見性成佛。在從諗看來,人非人,茶非茶,禪非禪。人、茶、禪是人、茶、禪三者關係中的人、茶、禪。而人、茶、禪三者關係,看不見、摸不著、說不出,隻有在吃茶的同時學禪、修禪、參禪、悟禪,從自我的本性、自性、真性中體悟、體覺、體認人非人、茶非茶、禪非禪,才能覺悟見性、見性成佛。可見,三句歸一的“吃茶去”,不是物質層麵和意義上的吃茶,而是文化層麵和意義上的品茶。一方麵,把人茶關係轉變為禪茶關係;另一方麵,把禪茶關係回歸為人茶關係。從諗認為人、茶、禪三者並無絕對的差別。以茶致中於人與禪並且和合了人與禪,以禪致中於人與茶並且和合了人與茶,隻是同一個過程的兩個不同方麵,致中和合的兩個不同方麵,並無文化層麵上價值和意義的差別。所以,平平常常的三句“吃茶去”,不平常地貫穿和滲透了致中和合的價值觀念和行為取向,不平常地貫穿和滲透了中國文化精神,不平常地貫穿和滲透了中國禪宗及其禪學和禪修文化。不僅突出了茶與禪的相互關係,而且強調了主導茶禪關係的禪人關係。

南宋湖南夾山高僧圓悟克勤禪師進一步大興禪茶之風,尤其是禪茶的文化之義,以禪化茶,以茶助禪,從心開始,超脫自在,覺悟見性,見性成佛。克勤高徒大慧宗杲禪師在浙江杭州徑山寺,全麵、係統、深入地傳承和弘揚從種茶、采製到飲茶、供奉,包括茶技、茶具、茶藝、茶禮、茶宴等禪茶文化體係。禪茶文化從股股細流,彙合成為滾滾浪濤。其影響中國佛門和社會的廣度、速度、深度,難以充分估量。日本辨圓、紹明等禪師紛紛到徑山寺學佛習禪,並且把宗杲完善的中國禪茶文化引進日本廣為傳播。後來,日本依據中國禪茶文化,形成了自創的茶道。從此,“禪茶一味”和禪茶文化勢如破竹地傳播到中國各地和海外各方。

當代一位禪師在研究“禪茶一味”和禪茶文化的論文中說:“禪茶是指通過對茶的體認和感悟而進行禪修的一種法門,也是依照禪理佛法來演繹的一種茶道。茶是參禪悟佛之機、顯道表法之具,禪是以茶淨心之理、正清和雅之道。可見二者互為表裏,互為因緣,互為體用,互為能所。可以茶喻禪,以茶行禪,以茶悟禪,以茶參禪;也可以禪釋茶,以禪施茶,以禪品茶,……茶實現了人與草木最原始的交流,禪則實現了人與外界最和諧的交融。殊途同歸,茶和禪都為人類親近自然、回歸自然找到了一條捷徑。”又說:“為了度化眾身,佛化身千百億。因此,一切事物都可以被視為佛的化身。茶自然也是佛的千百億化身之一,為眾生解毒、解渴、淨心養性,最終讓眾生覺悟成佛。……人通過喝茶取得與自然界的溝通,獲悉宇宙的真理,最終可悟得佛性。從茶道中也能感悟人生,一泡好茶要經過諸多工序的磨難,經開水衝泡,才釀成茶湯,曆練出清香。人生也是如此,需經曆磨難方可成長,曆經修行終可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