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講究能說會道,李鶴鳴還沒答,那店家又和藹道:“店中這糖心梅花烙最受小孩子喜歡,大人可瞧瞧。”
李鶴鳴聽罷也沒解釋,隻道:“也來兩包。”
他說著,又垂眸掃了這櫃子裏各式各樣的糕點一眼,幹脆道:“其餘的都來一份。”
店家喜笑顏開:“哎喲!好嘞!”
李鶴鳴空著手出門,拎著滿滿當當一手的糕點回家,還沒進院就聽見裏麵鬧得歡快。
院中那棵蒼勁的梅樹枝頭墜掛著一層厚雪,紅蕊褐枝覆白雪,本該是難得美景,然而李鶴鳴行過湖中時抬頭一看——越過牆身的梅樹枝搖搖晃晃,白雪自枝上灑落,像是院子裏有人舉了棍子在敲落樹上的雪。
李鶴鳴大步進了院,見林鈺一身雪白冬衣立在樹下,抬頭眼巴巴看著梅樹上抓著樹枝晃雪的文竹。
薄薄幾點細雪從枝椏上掉下來,澤蘭撩起衣裳兜著,搓成球又給林鈺。
林鈺抱著小小幾團凍手的雪球,混在一起捏成巴掌長的條狀,可惜道:“哎呀,這雪不夠,隻能捏小半條尾巴。”
許是在雪裏呆久了,凍得狠了,她說話時鼻子甕聲甕氣,聲音聽著有些糯。
她說著,低頭看向腳邊已用雪堆出身形與四肢的“三哥”,歎了口氣:“可憐,三哥沒有尾巴了。”
白雪做的“三哥”渾然不知,咧著嘴角睜眼看天,似在賞雪。
它鼻尖插著朵紅梅,神態動作活靈活現,隻差一條立起來的尾巴便堆成了。
外邊雪意深濃,院子裏倒是幹淨利落不見雪色,李鶴鳴皺眉看了眼四周光禿禿的牆頭,又看向地上趴著也足有林鈺膝高的三哥,想來這院裏的雪都被她們主仆三人收集起來團巴團巴塑了狗。
樹上,文竹仰頭看了眼樹頂寥寥幾點殘雪,遺憾道:“沒有了夫人,上邊樹枝太脆,雪也少,怕是掉下來便化了。”
說著便從樹上一躍而下。
他拍了拍手,用袖子掃淨衣擺,看著林鈺手裏那點雪,提議道:“雪不夠的話,要不給三哥捏條小尾巴吧。”
澤蘭不讚同:“三哥這樣的塊頭,怎能隻做小尾巴,況且小了尾巴立不起來,會斷。不若等雪再下一夜,明早再堆。”
林鈺也不願委屈三哥隻有一條小尾巴,她伸出手接雪,擔心道:“那若明早雪停了怎麼辦呢?”
主仆幾人站在紛紛揚揚的大雪裏,為這小事商議得認真。興盛之至,傘也不撐。
兩把油紙傘被扔在一旁,李鶴鳴眼尖,看見林鈺頭發被雪淋得濕潤,發絲上都結了碎雪,從軟絨袖口露出的手掌捧著那半條雪尾巴,指節已凍得通紅。
當真是為了玩雪連身子也不要了。
李鶴鳴那臉瞬間凝霜似的冷了下來,劍眉深擰,提聲喚道:“林萋萋!”
許是他語氣嚴厲,林鈺聽見後心跳莫名滯了一瞬,她轉頭看向院子口不曉得站了多久的李鶴鳴,瞧見他那臉色後,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一下子就把手裏的雪尾巴塞進了澤蘭手裏。
林鈺以前在林府被管得嚴,家中連涼雨都不許她碰,更莫說隆冬寒日在這雪天玩雪。
她今早醒來看見滿院子的雪,興起想堆個三哥,還僥幸以為李鶴鳴不會如她母親父兄一般嚴厲地管束她。可眼下見他這模樣,想來她是猜錯了。
李鶴鳴拎著糕點快步朝她走近,林鈺心虛地迎上去:“你回來了?餓不餓?要不要讓廚房做些吃的?”
她一連串問了幾句,可李鶴鳴一句也沒答,隻沉著臉,伸手握住林鈺凍得通紅的手掌,神色瞧著嚇人得很。
他本就一身薄衣,雪裏來去已是體溫冷寒,可觸及林鈺的手後更覺僵冷。
他氣得狠了,單手摟住她的臀腿,將她一把抱坐在臂上,大步往屋裏走。
林鈺驚呼一聲,下意識攬住他的肩頸,餘光看見仆役在看,裙擺下的棉繡鞋不安地動了動,著急道:“放我下來,有人在看的。”
她說著,念念不舍地看向院子裏的三哥:“而且我的三哥還沒堆完呢。”
李鶴鳴穩穩托著她不鬆手,冷聲訓道:“身體都凍成什麼樣了還玩雪,你不知冷嗎!”
他語氣嚴厲,林鈺被他兩句話吼住,一時臉都熱了。
她像個小孩子玩雪玩瘋了時不覺得羞,眼下倒是好麵子,伸手去捂李鶴鳴的嘴,嘴巴藏在狐領下,以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不許在外人麵前訓女兒似的訓我!”
李鶴鳴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