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縣遠離都城數百裏,李鶴鳴這一去,便是差事辦得順,也少不了要一兩月的功夫。
枕邊突然少了個人,林鈺一人掌家,有時不免會覺得府中過於清靜,身邊空落落的。
閑不過半月,李鶴鳴的寡嫂徐青引突然呈了拜帖登門,說是想在祠堂為李鶴鳴逝去的大哥李風臨上一柱香。
李家共二子,李風臨與李鶴鳴卻養得大不相同,李鶴鳴一歲抓周時摘了他父親頭上的官帽,自小是照著世家公子的模樣養的,若無變故,想來如今該和林靖一般周旋於洶湧官場,實施心中抱負。
而李風臨卻是天生將才,生來該披甲領兵,站在號角鳴天的疆場上。
李風臨三歲持槍,七歲入兵營,十四歲上戰場。十七歲那年冬日,北元襲擾邊境,前方大軍受困,遠在後方的李風臨得知消息,當即冒死抗命領了三百親兵於詭風寒雪之中從外圍突破了敵軍包圍。
少年披甲陷陣,持一杆銀槍,在漫漫沙雪中為大軍打通了一條生路,從此一路殺成了又一位叫北元忌憚的李家將。
林鈺生得晚,無幸得見少年將軍的英姿,但每每聽旁人提起李風臨時麵上流露的惋惜,也能猜得幾分李鶴鳴這位兄長該是如何卓爾不群。
林靖多年前見過李風臨一麵,李風臨那時恰十八歲,乃是都城裏無數春閨的夢中人。林鈺問他李風臨是如何模樣,林靖隻用了八個字來形容:烈似山火,胸納乾坤。
許是林靖天生與李家人不合,說罷這樣一句便不肯再言。
後來林鈺從秦湄安那處得知,原來是她年輕時如都城中其她情竇初開的姑娘一樣,曾仰慕過這位少年將軍,兩家還說過親事。可惜她當時年紀小了兩歲,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說這話時並不避諱林靖,林靖聽罷,氣得在一旁冷哼著喝悶酒,秦湄安又是一通好哄。
如今眾人提起李風臨,少不了一句天妒英才,可惜這位少年將軍早早隕落在了邊境苦寒的黃沙之下,至今不見屍骨,如今李家的祖墳裏立下的也隻是一座衣冠塚。
聽陳老說,李風臨當初與徐青引在三月春日成的親,滿城迎春花開得絢爛。
徐青引乃李風臨亡妻,春來她想在李風臨的牌位前上柱香,林鈺沒理由拒絕。
徐青雲上門這日,著了一身素淨白裳,烏發鬢雲間插了一隻普普通通的銀簪。
不知是不是因為未著粉黛的原因,比起上回相見,徐青引麵色看著有些倦怠,明明也才三十不到的年紀,眼角卻已生了細紋。
想來自從她離開李府自謀生路後,過得並不如在府中時愜意。
林鈺見她下了馬車,款步迎上去,淺笑著道:“阿嫂來了,近來可安好?”
徐青引的手段林鈺已經領教過,她既然專程挑了李鶴鳴不在的日子登門拜訪,若說別無目的,林鈺半點不信。
徐青引表麵功夫向來做得不錯,她快步上前,熱切地執起林鈺的手握在掌心,一起往祠堂去,仿佛兩人是一胞同出的親姐妹。
前塵往事徐青引好似忘了幹淨,一句不提,隻道:“日子橫豎都是這般過,好與不好也都過來了,談論它做什麼。隻是同妹妹許久未見,倒叫我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