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宮變3(1 / 2)

武英殿內,燭火通明,然殿外卻空無一人。既不見禁軍,也不見宮女侍衛,靜得仿若一處冷宮。

崇安帝進殿時,看見朱熙背對殿門安安靜靜坐輪椅上,腳下聚著一灘腥紅刺目的血。

那血還未幹透,在光亮下映出仿若正在流動的粼粼水光。

朱熙聽見身後倉皇急促的腳步聲,手推木輪緩緩轉過了身。

他望著麵前的天下至尊——他的父親,若無其事地抬起一雙被鮮血染紅的手行了個禮:“兒臣朱熙,問父皇安。”

他語氣平靜,姿態恭敬,可在他轉過身那一霎那,崇安帝卻雙腿一軟,不由自主地趔趄著往後退了一步。

這位曾經南征北戰殺敵無數的帝王,此刻怔怔看著朱熙膝上那顆鮮血淋漓的人頭,露出了悲苦萬分的神色。

他眨了下已不再年輕清明的眼,抬起顫抖的手想扶住身後的人穩住身形,可背後劉澗安跪伏在地,一陣冷寒的夜風湧入殿門,吹起他空蕩蕩的寬袖,他身後已是無人可依。

崇安帝看著鮮血滿身的朱熙,心頭一股怒氣直發而上,可不等發出,又在父子情中轟然散了個幹淨,隻餘下一股無處可發的悲涼之意。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朱熙:“你做了什麼?”

他的聲音幹澀得像是長刀從鏽跡斑斑的刀鞘裏拔出的聲音,可朱熙開口時的語氣卻平靜得令人生寒:“父皇疼愛六弟,下不了手,那隻好由我這個心狠手辣的兄長動手。”

他說著,單手托起朱銘的腦袋,看著朱銘雙目輕閉卻麵色猙獰的臉。

朱銘被劍斬斷的脖頸處還在往下滴血,順著朱熙的手掌流至他的手肘。

他用袖子輕輕擦去朱銘臉上的血,血色褪去,一時竟分不清重傷未愈的朱熙與朱銘的麵色哪個更蒼白幾分。

二子素來不合,崇安帝對此心知肚明,可他從來沒想過有一日其中一個會提著另一個的人頭來見他。

崇安帝忍下淚意,步履沉緩地走向朱熙,手指戰栗地拂開了沾在朱銘臉上的頭發。

在看清那張最為疼愛的小兒子的麵龐後,這位一生堅毅的帝王難以控製地露出了極度悲苦的神色。

他看著麵前神色淡漠的朱熙,喉嚨像是被沙礫堵住了,哽塞道:“……為何?”

他的聲音顫抖而鈍滯:“銘兒是你手足兄弟,究竟是何等仇怨,你要舉刃殺他!”

這番詰問飽含苦澀,朱熙聽罷卻仍舊麵不改色。

他抬眸冷漠地看著崇安帝臉上痛苦的神色,反問道:“當是我問父皇,父皇究竟要縱容六弟禍害百姓至何種地步,才會勉為其難降罪於他。”

他語氣冷肅地質問道:“百姓教子無方溺子,帝王教子無方則傷民。父皇昏庸,被父子之情蒙蔽了心,看不見汲縣百姓,也看不見遍地屍骨。如今四方民憤難平,皆由六弟而起,父皇卻仍執迷不悟,以軟禁之名庇護六弟於宮中,待中秋之後,六弟持兵權赴北,父皇莫不是要等到六弟的人領兵進宮才能清醒嗎?”

他一字一頓:“父皇,該醒了。”

崇安帝心傷至極,他看著自己這突然變得陌生的兒子,悲痛道:“可他是你弟弟!雖異母而生,卻也是你親弟弟,他既傷百姓,自有罪罰等候,你為何要殺他?!”

朱熙見崇安帝依舊執迷不悟,忽而極輕地笑了一聲:“親弟弟?父皇不妨說說,這世間哪位親弟弟會害得哥哥失去雙腿,終生不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