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更是摸不著頭緒地看著他,百思不得其解,看他鎮定不變的神色,也恍然猜到了什麼,他是想救這些同族漢女,應該是!照理他是無法容忍士兵吃同胞,他的民族感是很強烈的,即便是身為胡人將軍。
他寒冽的目光緊望著眾士兵,眉宇間含蓄著無形的威壓,仿佛如一個天生的王者般讓人畏懼且敬仰!不禁好奇,這是一個怎樣的男子,如此光彩奪目,他……真的可以讓人心動。
“聽著,從今開始,我們隻吃少量人肉,放了一半的人!”冉閔下了這道氣勢如宏的命令,眾人震驚不已,而我的心更是十分訝然,為什麼不是全部?
“將軍,大王曾說過,我們早上作戰,晚上就可以飽餐肥肉,隻要北方有漢人,就不必擔心挨餓。於是,部下們都甘願效力,打完仗就吃人肉,吃飽後再作戰,勇猛異常。可是將軍此舉怎麼可行,一直以來都是以人肉做軍糧,如果不吃人豈不是叫我們斷糧,還望將軍三思!”士兵們全都跪於地,不甘接受這莫名其妙的命令。
“隻是吃少量的人肉,畢竟無法作為主食。”冉閔見他們不想聽命,更加沉聲道,眉尖亦銜了隱忍的恨意,卻並未發作,空氣中彌漫著高度緊張的氣氛。
這時那獨臂未走的副將更是上前道:“將軍也是漢人,可曾聽說春秋五霸之首的齊恒公,山珍海味都吃膩了,就想吃人肉,易牙趕緊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殺了,用他兒子的肉做成美肴,讓齊恒公吃得讚不絕口,覺得人肉是世間極品。而我們胡人吃的是漢人,還未吃自己同類,這有何不可,將軍是否為了身邊的漢女下如此決定?”
聽罷眾將士的目光徐徐射向我,眼中想將我大卸八塊之意更是如此濃烈。那寒意,向我橫掃過來,頓覺十分恐懼,極力將驚悸之情壓下,保持平靜。
由於天災或戰亂造成了嚴重的社會饑荒,人們為了生存而被迫以同類為食。這種現象史書常見記載,每個朝代在遭逢大饑荒的年頭都會出現人吃人的慘象,即使是盛世也不能免,像白居易詩中所寫的“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這是盡人皆知的一次,這種現象當然是違背人性的,但在那種每個人都麵臨著餓死的情況下,靠吃人肉來活命還是能使後人理解的。
可是他們這種行為我卻無法理解,隻能歸於胡人的殘忍意識和苛虐心態,如果他們有一點兒憐憫之心,對遇難者還有一點兒慚愧之心,說明他們的人性總算還沒有完全滅絕。可惜他們並未有一丁點兒……冉閔會怎麼做,我無法得知,可是我知道他也盡力了,或許這便是漢人的命!我無可奈何,他亦如此。
“請將軍收回成命吧,雖說軍法如山,眾人對將軍亦是拚死跟隨,可是此等命令卻是無法接受。”副將更是決然地說著,臉色凝重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陰鷙狠毒,就仿佛緊扼住我的喉頭,直叫我喘不過氣來,身子異常戰栗。
如果說,為滿足暴虐欲望而吃人,那主要是表現了人性中遺留的獸性,更表現出動物式的愚昧。但這種以人肉代替軍糧的行為,曆史上卻是很多……這隻能算是一場風波,冉閔最終也隻有作罷,可惜事實好像並未就此了結,更大的災難還在後頭,因為這道命令他將受更大的苦楚,而我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沉默跟隨著這個男人,不管前途如何,亦不管是否會葬身此地。
冉閔呆坐在床上,沉默無言,眼中的傷痛如此明顯:“我做錯了嗎?”此話亦是問他自己,亦是問我。
我長歎地挨坐著,苦笑道:“或許吧,你無法轉變些什麼,可是錯不在你,這是命,總有一天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改變的!”
他轉而緊摟著我,眸中掠過銳利的星火。旋即卻又黯然垂目道“他們認為小孩的肉為上等,女人的肉次之,男人又次之。吃人的辦法有許多種。有的是把人放在一隻大缸裏,外麵用火煨烤,直到把人烤熟;有的是把人放在一個鐵架子上,下麵用火烤,像烤羊肉串似的;有的是把人的手腳捆綁起來,用開水澆在身上,然後用竹掃帚刷掉人身體外層的苦皮,再割剝肌肉烹炒而食;有的是把活人裝在大布袋裏,放進大鍋裏煮;有的是把人砍成若幹塊,用鹽醃上,隨吃隨取,種種酷毒做法,難以詳述,更可笑的是吃了之後美味無窮,還使人想念……”
身子顫抖著,慶幸自己並未相見,否則更為心驚。驀地,一陣號啕之聲如江水崩堤猛然爆發,這是一種長久的壓抑到了極限,終於無法再壓抑而爆發的哭聲,一種痛徹心肺的痛哭,哭的不是別人,而是我!本以為淚水早已離我遠去,哪知穿越後卻更加想哭,已不知掉了多少淚,隻知道以前的自己並非如此。
他怔了怔,沉默地任我在他胸前抽泣,喉間隻餘一聲歎息,見我漸漸停下,才恍然道:“你叫什麼!我忘了!”言畢便溫柔地盯著我,想替我拭去臉上的淚水。
我麵色不變撇開頭,不願他為我拭淚,心開始為他忘記我的名字而惱火,憋了一肚子氣,慍怒道:“伊天雪……”
他波紋不生的黑瞳漸露出笑意,仍是夾著一股陰鬱的霸氣:“記住了,天雪,你出生之時天降大雪。”恍然又想起了什麼,眸光迅速暗冷道:“你不是蘭靈,我不會讓你重蹈覆徹,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有事,很快我們便可回去了,那時再也不用為待在軍中而擔憂。你不是蘭靈……”
這話像是對我的無聲承諾,而我的心卻更加苦澀揪心,他始終忘不了蘭靈,雖然我不是她,他心中卻早已把我當做是她,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什麼時候占據他心的是天雪而非蘭靈?隻怕是永不可能!心更加痛不可言……他扶正我的身子,將我雙手環在他肩上,然後用溫暖的巨掌輕撫我僵直的背脊,徹底潰決了我的思緒,但我仍是掙紮道:“放開我……我不是蘭靈。”言語之意亦有惱火。
“你不是……我知道,你的確不是……”他輕聲喃語著,而我隻能隨他擺布,一聲極細微的呼喚傳入耳,“蘭靈……”
雖然細微卻聽得真切,心莫名地扯痛,似乎支離破碎,虛弱的淌著淚,他終究還是將我當做她!而我又能怎樣?
這一夜很難一覺到天明,而是整夜失眠,剛合眼,又溘然蘇醒,而身旁的男人卻睡得沉穩至極,麵帶微笑,仿佛睡在他旁邊的是蘭靈般滿足,而我卻徹底沉迷於這個男人,沉迷到連自己也駭然生懼的地步,說不出的顫動在心中激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