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第二次射出短箭以前,我向遠處挪了十來步,以觀察短箭能否射到木牌子上。
就這樣大約玩了半個小時,一個孩子對我說:
“叔叔,謝謝你的配合,一切順利:我們的弓箭能在一百米距離內有效射中目標,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遠遠地躲藏在校外隱蔽處,校長一出現,就拿箭射他,然後逃掉。我想,公安機關根本破不了案。”
“癡人說夢。”我小聲嘀咕道。
“叔叔,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試驗項目了,”兩個孩子又說,“那就是要實戰一下:請你拿開擋在臉上的木牌子,以觀察我們的短箭能不能射穿你的麵門。”
“渾蛋!渾蛋!”我大聲罵道,“難道你們想射死我不成?”
兩個孩子哈哈大笑起來。接著說道:“叔叔,叔叔,看把你嚇的。”
天哪,人家是在開玩笑呢。可我剛才真的是被他們嚇著了。
我也笑了。
我定一定神,趁機向兩個孩子提出要求,求人家讓我也玩一次,開開眼界。兩個孩子同意了我的請求,他們現在似乎把我當成自己人了。一個孩子還把短箭握在手裏,裝神弄鬼地對它小聲嘀咕了幾句,還親了它一下。
我急急地挽弓在手,向前走了兩步,抬頭眺望著遠處,大聲問道:“你們倆誰為我舉木牌子?”
兩個孩子見我做事兒毛手毛腳,大概是為了安全起見,手拉著手,嬉笑著走開了,邊走邊說:“我們倆誰也不會冒險為你舉木牌子,自己玩去吧!”
“那我就朝空中射去好啦,看看它到底能飛多遠。”
我轉身麵對學校空曠的大操場,興奮不已,手都顫抖了;我搭箭開弓,盡力壓下內心的激動,斜著朝空中一隻飛鳥射出短箭,嘴裏喊了一聲:
“著!”
我用力太猛了,隻見短箭朝空中疾飛而去,從飛鳥旁邊掠過去,越飛越高,越飛越快,我豈敢大意,仰頭瞪目,目光努力追隨著它,直到它躥進湛藍的令人頭暈目眩的深空越來越小時,我才猛然醒悟到,它飛得太高太遠,落地時恐怕難以找到了。
我使勁兒仰著頭,雙眼緊緊盯住短箭消失在空中的那一點上不放鬆,早已忘記了身後還有兩個孩子在監視我,邁步向前走去。我不敢大意,也不敢眨眼睛,像一個機器人似的,伸出雙手保持平衡,一直走到我認為短箭應該跌落下來的地方才止步。我在那一小疙瘩地麵上搜尋了老半天,也沒有見到短箭的影子。糟糕,它掉落到哪裏去了?應該就在這附近地麵上啊。也許是我眼睛昏花,沒有好好看住它,它早在飛行途中就掉落到地上去了,或者是偏離了原來的飛行方向,飛到旁邊去了。
咋辦?一旦懷疑,啥可能性都會冒出來。我返回原處——學校正門前麵不遠處的石壇旁——重新考慮尋找失箭的辦法。那兩個男孩子站在操場西邊的籃球架下,身體倚在籃球架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用嘲諷的目光望著我。
“兩個小朋友,”我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抱歉,實在是太抱歉了,沒想到一不留神,射丟了你們的短箭,都怪我這人做事兒太冒失了。不過,請你們放心好了,叔叔一定會把它找回來送還給你們的。”
在聽了我信心十足的諾言之後,兩個孩子沒有責備我,但是也不肯挪步向前幫我,隻是不冷不熱地譏諷道:
“得了,叔叔,我們才不是你的小朋友呢。瞧你這個書呆子,把武器都弄丟了,還鬧啥革命。”
“我可不想鬧啥革命,”我說,“我也不支持你們對校長采取極端行動——極端行動總是不好。”
“叔叔,你可真會做好人。你攛掇我們倆去對付校長,又怕我們做得過分,鬧出亂子。老天爺,你說,我們還能指望你這種婆婆媽媽的家夥上山打遊擊嗎?我們看錯人了。”
真是兩個不可理喻的孩子。我沒法說服他們。我不再搭理他們,繼續琢磨如何去尋找讓我玩丟的短箭。
學校大操場左半部分長滿了雜草,在這初冬季節裏,已經枯萎發黃,零零落落倒伏了。我決定先在沒有長出雜草,還完全是沙土地麵的右半個操場上搜尋。我知道,如果丟了東西,人要是東一頭西一頭胡亂尋找碰運氣,那將是白費力氣。尋找失物必須得有計劃,有步驟,另外還得有耐心。耐心至關重要。從理論上講,短箭可能落在大操場上任何地方。我要有條不紊地去尋找,像梳頭一樣去搜尋操場上的每一寸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