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 / 3)

人在客棧,心卻還在方府的書房裏,他腦海中不斷浮現,舞衣羅衫半褪、紅唇被吻得微腫的模樣。

他的欲望仍然灼燙、疼痛著,而她竟說出那見鬼的命令,不肯跟他——

「該死的女人!」

楚狂猛然咆哮,重擊木桌。

客棧裏響起喃喃的附議聲。

兩方人馬僵持著,楚狂跟舞衣,誰也沒讓步。

日子仍是照常過去,表麵看似平靜,實際上暗潮洶湧。兩人相敬如「冰」,府內像是刮著臘月寒風,凍得人發抖。

舞衣睡在書房裏,忙著排定南方商道,見到楚狂時,總維持著溫柔的笑。

楚狂卻始終冷著一張臉,從沒給過她好臉色,他老是不待在府裏,不肯跟妻子碰麵,還大費周章,領著黑衫軍到城外山澗演習。

夫妻間的冷戰,可苦了這群大男人。

他們餓得手腳發軟,出城後就軟成一攤,別說是操練了,連狩獵填肚子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一頭肥美的母鹿,在他們麵前跳啊跳,招搖地拋著媚眼。

久違的聲音,再度響起。

咕嚕嚕——

全體戰士瞪著那頭母鹿,沒人有力氣動,全在幻想著烤得香酥的鹿肉。那肥嫩嫩的肉,在火上烤著,香氣四溢,油脂滋滋作響——

嗚嗚,老大啊老大,別再鬥氣了,求求您就認輸吧!

夫人也真是說到做到,讓他們足足吃了一個月的涼拌黃瓜,吃到大夥兒的血液都快涼透了,隻要聽見黃瓜二字,就胃酸直冒,難受得想吐。

眾人哀怨的目光,全集中在軍帳裏,雖然餓得難過,卻沒人有膽子去求老大。畢竟夫人說得沒錯,老大餓著肚子的時候,脾氣可壞得很呢!

日光透過厚氈,照入軍帳時,隻剩偏暗的餘光。

楚狂龐大的身子坐在角落,陰影遮住半張俊臉,黑瞳更加閃亮,看來格外懾人。

「你交代的事,我們幾個全去查過了。」北海烈率先開口,手中拎著不知從哪兒弄來的酒。仔細一聞,酒香中帶著藥香,是藥酒。

「查得如何?」楚狂麵無表情,目光閃爍。

練兵隻是藉口,特意將黑衫軍帶到城外,是為了避開小妻子無所不在的耳目。

留在方府內討論,走動的仆人們,肯定會立刻將他們的對話回報給舞衣。

楚狂察覺到,她有事瞞著他,那雙慧黠的眼兒後,藏著某些事情。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愈來愈濃厚——

她不是個普通的小女人,至少在收服人心上,她的確天賦異稟,憑著一介女流之輩,竟能讓全浣紗城的人服服貼貼,她說的話、下的指示,沒人會違逆。

秦不換悠閑地開口,搖著手中的素扇。

「浣紗城的確富庶,方家對城民很寬厚。」這些日子,他們照著吩咐,將浣紗城內外全摸透了。

夏始仁接著說道:「城內還設了義學,孩童不分男女,滿五歲後由私塾啟蒙,再送到學堂上課。」

「女娃兒也讀書?」楚狂問。

「是的。」

他挑眉,想起舞衣那一手娟秀的字跡。她不但識字,而且學富五車,比起京城裏的文官毫不遜色。

「這倒是少見,富庶如京城,也沒有讓女子讀書的學堂。」北海烈淡淡說道,啜了一口酒。

夏道仁哼了一聲。「我管她們讀不讀書,別讓我再吃黃瓜就行了。」他抱怨著,肚子裏回應地一響。

咕嚕嚕——

夏始仁踹了弟弟一腳,連忙轉移話題。「對了,北方有飛鴿捎了信來,說是卿卿姑娘想念老大,也想見見嫂子,已經動身來浣紗城了。」

卿卿是楚狂的妹妹,兩人相差十歲,楚家對這掌上明珠照顧得很,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溶了。楚狂在外征戰的幾年,卿卿總靠著飛鴿,不時捎信來關切。

「別讓她來。」楚狂皺眉。

他可不想讓小妹瞧見,他被妻子整得沒飯可吃,孤枕獨眠的窘樣。

「老大!」夏始仁苦著一張臉,可沒法子阻止。卿卿是個甜極了的姑娘,哪個人舍得拂逆呢?

「卿卿很擔心你。」北海烈開口了。

「是啊,先前是四處飄蕩,沒個落腳處,不能讓她來,現在成了家,該讓她來看看了。」秦不換答腔。

「再說,也沒鴿子能捎信去要她別來了。」夏道仁小聲說道。

聲音雖小,卻吸引了眾人注意。

「飛鴿呢?」北海烈問。

夏家兄弟無言以對,慚愧地垂下腦袋,靜靜懺悔。

「呃,老大——我們——我們餓啊!」兩人癟著嘴,快哭出來了。

肚子餓著,正好有隻肥鴿子飛進懷裏,他們哪裏能抗拒?嗚嗚,就等卿卿姑娘來,再一並賠罪就是了。

楚狂冷冷地瞥了兩人一眼。

「淨顧著吃鴿子,是把我交代你們查方肆的事全給忘了?」他沒有動氣,自有讓人膽怯的氣勢。

兄弟二人連忙搖頭,搶著報告。

「都查過了,不論方府,還是城裏,提到方肆,每張嘴巴就閉上了。」

「還有,祠堂裏有香火,卻不見方肆的牌位。他們說,滿百日後會擺上。」

「墓呢?」

「空的。」

軍裏有弟兄,家中世代是風水師。墓裏有人沒人,躺的是男或是女,瞧瞧墓上的封土就能知道了。

楚狂挑起眉頭。「方肆沒死?」

墓是空的?那麼先前的種種,都隻是做戲?甚至連那紙懇婚的來信,都是謊言?

「既然沒死,為什麼不出現?」

「或許是這些女人把他囚禁起來了。」夏道仁猜道。

楚狂搖頭。

「她不會這麼做。」舞衣不是會囚禁親人的女人。

「方肆聰明絕頂,也不會任女人擺布。」北海烈讚同。

軍帳內的男人,有誌一同點頭。方肆的絕妙兵法,可是天下聞名的。

三年大戰,浣紗城東推西擋,直到征戰末期才派兵,由城主方肆領軍入營。參戰沒幾個月,蠻族就大敗而逃,屈指算來,方肆入軍的時間不長,卻以精湛的兵法,嬴得眾將士的推崇。

男人都奈何不了方肆,何況女人?

秦不換搖著扇子,偏頭回想。「他是夠聰明,不過,就是害羞了點。」

「這倒是跟他妹妹不同。」

眾人附議,楚狂的思緒,也繞回妻子身上。

方肆的事,她一定心知肚明,卻又不肯說。

濃眉緊擰,始終沒有鬆開,他的黑眸中,閃著若有所思的光芒。

到底,舞衣隱藏著什麼秘密?

上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