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狂一揚眉,方要開口,就見舞衣回頭,以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皺眉,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還是閉上了嘴,眼睜睜看著妻子帶著小妹往內院走去。
入夜後,方府內寂靜無聲。
用完了晚膳,卿卿坐在房裏,隔著窗欞,看著天上的月兒。
那輪月亮,讓她想到山寨裏,躺在霍鷹床上時,所望見的那輪。
霍鷹!
他在做什麽?會不會——也正在想著她?
可能嗎?他那麽無情,是不是早就把她忘了,怎能奢望,他會想念她——
想得出神,敲門聲突地響起,卿卿愣了一下。
「哪位?」
「是我,舞衣。」
卿卿應了一聲,連忙起身開門。
「聽楚狂提起,你夜裏總是手腳冰冷,我讓喜姨煮了一壺活血益膚的桂圓蜜棗茶,讓你喝了,看能否好睡些。」舞衣已經換了件秋襖,緩緩走了進來。秋意跟在後頭,手裏端著藥壺與瓷碗。
「讓喜姨費心了。」卿卿福身。
「別這麽說,把這兒當你自個兒家吧!」舞衣笑著說,見秋意將茶壺擺在桌上後,便輕揮左手,示意她退下。
門被關上,屋內隻剩姑嫂兩人。
「來來,別站著,我們坐下聊聊。」舞衣親切的牽著她的手,來到桌旁坐下。
「你剛到挽紗城,一切都還習慣嗎?」她一麵說著,一麵替卿卿倒了碗熱茶。
可茶才剛遞過去,卿卿卻突然臉色一白,搗住了嘴,奔到一旁去乾嘔了起來。
「怎麽了?你沒事吧?」舞衣連忙走過來,取了手絹,替鯽卿擦著額上冷汗。
「沒——大概是最近胃不太好——惡——」卿卿白著臉,抬首才開口,又是一陣惡心上湧,不由得再度轉頭乾嘔。
舞衣愣了一下,一個念頭閃過心頭。
「你這情況多久了?」她追問。
「半個月左右。」卿卿緩過氣來,輕聲說道。
舞衣心下有些明白,接著又問:「聞著食物的氣味,就會不舒服嗎?」
卿卿點頭。「是的。」
「早上的時候呢?」她不死心的再確定。
「呃,想賴床。」卿卿臉兒微紅。
糟了,嫂嫂會不會覺得她很懶?
「楚狂知道這件事嗎?」舞衣眼兒瞪得老大,伸手覆住胸口,知道自個兒的猜測,肯定有十之八九跑不掉了。
「知道啊!方才用膳時,他還追問,我是不是黃瓜吃多了。」哥哥每次問她時,臉色都好蒼白呢!
舞衣低笑一聲,想起前不久,丈夫才吃過黃瓜的苦頭。
「有什麽不對嗎?」卿卿好奇。
「沒什麽不對。」舞衣斂起笑容,認真的看著卿卿。[隻不過,我想——」
「嫂嫂想什麽?」卿卿問道,有些不安。
「你大概是懷有身孕了。」舞衣輕聲說道。
卿卿聞言一呆,手兒一鬆,茶碗跌在桌上,香甜的熱茶灑了一桌。
「小心別燙著了。」舞衣連忙說道,拉著她的手,不讓她收拾桌上翻倒的茶碗。
看卿卿的反應,這下子,十成十是真的了。
「我我我……那……那那——」剛被人點醒,卿卿慌了手腳,小臉一陣紅一陣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別慌、別慌。」舞衣拍著她的小手,要她回床邊坐好。「沒事的,一切有我。」
「我……他……」卿卿搗住小嘴,紅了眼眶。
舞衣牽著她的手,注視著那雙帶淚的眸子,神情嚴肅。「卿卿,你和嫂子說,是不是對方,呃——用強的——」
一個年輕姑娘,失蹤多日,會遭遇的危險,可比男人多上千百倍。她雖然心疼,卻也不得不朝最糟的地方想去。
那張粉嫩的小臉,頓時熱得發紅,小腦袋垂得低低的,搖了搖頭。
舞衣鬆了口氣,總算露出笑容。
「是救了你的那個人?」
卿卿點頭,兩手在裙上絞著。
「你喜歡他?」她語音帶笑。看來,是兩情相悅了。
卿卿再點頭,隻覺得臉兒燙紅得快冒煙了。
「那好辦,來,告訴我,孩子的爹是誰,我幫你去說這門親事。」舞衣熱絡說道,急著想辦喜事。
親事?!
卿卿猛然抬頭,臉色煞白。「不要、不要,別去說.」
「為什麽?」舞衣不解。
「因為——因為——」卿卿咬著下唇,掙紮了好半晌,未了,才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出幾個字。「是山狼。」
「山狼?!」舞衣驚呼一聲,幾乎嚇傻了。
山狼?那個殘酷暴戾、人人間之色變、傳說中沒半點人性的山狼?
「噓——」卿卿將指擱在唇上,求嫂嫂噤聲。
「是霍鷹救了你?」舞衣坐回床上,眼兒還是瞪得很大,一臉不可置信。
「你認得他?」卿卿狐疑,很詫異會在嫂嫂的口中,聽見山狼的真名。
「當然認得。」
「我以為,挽紗城和山狼有恩怨。」卿卿遲疑的問,看嫂嫂的模樣跟口吻,壓根兒不像是正在提仇人的名號。
舞衣嫣然一笑。
「那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那時,山寨裏當家的,是霍鷹的爹,那人幾乎無惡不作,過路行旅,無一放過。直到霍鷹成了寨主,情況才有所好轉。」
這些一年來,霍鷹劫富濟貧,雖然頂著山賊的名號,卻做收留流民的義舉。就連這次挽紗城被攻陷,也虧得他領兵下山,助黑衫軍一臂之力,才能順利減了亂軍。
卿卿心頭一動。
「嫂嫂曉得霍鷹的家事?」
「你是想追問,關於他殺了親爹,又逼瘋後娘的謠言吧?」舞衣揚眉回問。這些年來,她時常喬裝上山寨去,寨子裏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