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書瑾不敢與他對視,生怕他遷怒到自己身上來。

不多時這個饅頭就被吃完了,兩人無話,繼續低頭看書。

直到蕭矜覺得眼皮困倦,意識到這副身體到了休息時間,才合上書起身,指使下人送水進來。

熱水很快就送上來,蕭矜與陸書瑾麵對麵坐著泡了腳。臨走前蕭矜指了指床榻,對她道:“現在去睡覺,什麼都不準做。”

陸書瑾點頭,待蕭矜離去,她就脫衣爬上了床,抱著軟和而厚實的被褥,埋入了溫暖的被窩之中,很快就睡去。

這一夜她睡得無比香甜,連夢都沒做,直到一聲驚叫將她從睡眠中驚醒,她嚇一大跳坐起身來。

看著周圍的環境,她想起來昨日發生的荒唐事,思及方才的聲音,她正打算下床看看時,就聽“砰”的一聲,門一下子被撞開,蕭矜隻隨意穿了一件外袍闖了進來。

他臉上帶著睡意,還有怒火,“為什麼沒有用!沒什麼我們還沒換回來?!”

他如此來勢洶洶,陸書瑾嚇得自然往被窩裏鑽,“我怎麼知道?”

蕭矜上來拉她,陸書瑾就縮進被窩裏,將自己裹成一團,與蕭矜的力道對抗。

他拉了幾下沒拉動,反而累得喘氣,一屁股坐在床榻邊上,說道:“這個方法失敗了,隻能換別的。”

陸書瑾這才慢慢露頭,“那你說換什麼方法。”

“少爺,少爺!”陳岸撞門而入,對著蕭矜大吼,“你這潑辣的丫頭,離我家少爺遠點!”

蕭矜正是氣頭上,陳岸還敢衝他大吼大叫,當時就一個鯉

魚打挺跳起來,掄拳要揍他。

陸書瑾嚇得從床上爬起來,飛身一撲,整個人撲倒蕭矜的後背上,抱住了他的雙臂用全身的力氣將他往後拖,嘴上勸道:“別動手別動手!不可以打人!”

陳岸還在旁邊不知死活地煽風點火,“少爺!你放開這囂張的丫頭,我定要好好收拾她!”

蕭矜掙紮著要起身,陸書瑾隻得加大力道,牢牢抱住蕭矜,還用雙腿圈住他的腰身,以免他真的掙脫出去。

陸書瑾喊道:“出去啊!”

陳岸不甘心地退了出去,蕭矜掙紮幾下也掙不動了,躺在床上喘息,陸書瑾說:“你千萬要冷靜,不要總是動手打人,他又不知道你我互換身體,不過是對你忠心耿耿才會如此罷了,你應該體諒理解他。”

“體諒一個下人?”蕭矜語氣不善地質問,“你在教訓我?”

陸書瑾:“沒有。”

蕭矜:“放開我。”

陸書瑾:“哦。”

這身體實在羸弱,蕭矜用著很是不方便,陸書瑾鬆開他之後,他坐在桌邊喝了兩口水,稍稍恢複了些情緒,然後說:“穿衣洗漱,今日回雲城。”

“我也去嗎?”陸書瑾問。

“難道我是在讓這張桌子穿衣裳嗎?”蕭矜沒好氣地指了下身邊的桌子,說:“這個方法失敗了,啟用第二個方法,先回蕭府去。”

他起身離去,撂下一句,“動作快點。”

陸書瑾都不知道這個人哪來的這麼大脾氣,可想起自己和他的身份差距,又無奈地歎氣,隻得起身穿衣。

在柳宣力的招待下,二人吃了一頓在蕭矜眼中差強人意的早飯,離開之前陸書瑾回了一趟自己的小屋子。

回去一看,才發現蕭矜把整個院子都鬧翻了天,屋中也極為狼藉,顯然他在這裏大展了一番好身手。

陸書瑾沒時間清理和心疼,去了床頭邊,掀開一層薄薄的褥子,就看見下麵放著一個長簽。

她將那長簽拿起,兩麵皆是空白,上頭無字,卻讓陸書瑾當個寶貝似的揣起來。

“你拿什麼東西,至於用這麼長時間?”那小惡霸不耐煩的聲音又傳來。

陸書瑾匆匆出門,跟在蕭矜身後,二人從柳宅離開,坐上馬車前往雲城。

蕭矜進了自家馬車,才算是自在一些,昨日的事情讓他頗為崩潰,床榻又相當不舒服,他輾轉了半夜才睡去。現如今躺在熟悉的地方,沒過多久蕭矜就睡著了。

他睡得很深,有時路上有顛簸也沒能將他驚醒,陸書瑾坐在他對麵一直保持著安靜,時不時悄悄將窗簾撩開往外看風景。

馬車行到半途,下雪了。

陸書瑾喜歡看雪,她看了一眼熟睡的蕭矜,然後將頭伸出了窗子,玩心大起地去接落下的雪花,在旁處策馬隨行的侍衛小聲道:“少爺當心安全。”

陸書瑾玩了一會兒,覺得手臉被凍得冰涼,於是又把頭縮進去,轉頭就看見蕭矜睡在座椅的邊上,一副要掉不掉的樣

子。

馬車在路上行了三個時辰,到雲城時已是下午,車一停,陳岸就在外麵嘹亮地喊了一嗓子。

“少爺!到家了!”

蕭矜被吵醒,睡意蒙矓的眼睛慢慢睜開,轉眼就看見座椅旁邊坐著一個人,正背靠著他的身邊。

他嚇一跳,坐起來嗓子喑啞地問,“你坐在這裏做什麼?”

陸書瑾聽到他醒了,也趕緊爬起來,說道:“我見你睡得快要掉下來,所以才想坐在這裏攔一下,若是你翻下來也不至於摔著磕著。”

蕭矜聽了她的話,頓時愣住。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楞的人。

陸書瑾已經推開了馬車門,在陳岸的攙扶中下了馬車。

迎麵一陣寒風吹來,陸書瑾裹緊了身上的衣裳,轉頭就見蕭矜披著那件墨金的大氅跳下來,抬步往裏走。

陸書瑾緊忙跟上去,行到門口侍衛見了她,立即回身進去稟報,另一人湊上來說:“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老爺昨夜回府之後沒見到你人,下令讓人出城搜尋,還以為您是遇見了什麼危險呢!”

“什麼?我爹回來了?”蕭矜大驚。

那侍衛奇怪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陸書瑾。

陸書瑾道:“我、我去……”

她還沒想好編什麼理由。

“先進去。”蕭矜在一旁道。

陸書瑾就繞過侍衛,跟著蕭矜進了門。這裏是蕭矜的家,他自然相當熟悉,走在玉石路上他微微側頭,對陸書瑾道:“此事先瞞著我爹他們,若是我們實在沒辦法了向他們表明,等會見了我爹,你就說出城遊玩時迷了路,在一商戶家中落腳。”

“那你呢?”

“就說我是你買的侍女。”蕭矜道。

“我不是侍女。”陸書瑾小聲說。

“你當然不是。”蕭矜陰陽怪氣,“你現在可是將軍府的嫡子。”

陸書瑾語塞,忽而想到了之前的一個疑問,她說:“先前我在蕭府見到了兩個打扮富貴的婦人,哪個是你娘?你提前告訴我,免得我認錯人。”

“都不是。”蕭矜平靜地說:“我娘已經死了,你看到的那兩個是我爹的妾室,我頭上還有兩個兄長和一個姐姐,都是庶出,姐姐去年參加選秀去了皇宮,待會你見到人就記住,年紀大的就叫爹,年輕的叫大哥,與我相差沒幾歲的是二哥,其他人不用叫。”

陸書瑾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玉石路行到盡頭,穿過遊廊就是正堂,雪在地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白色,整個蕭府看上去更加瑰麗。

正堂前的簷下站著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身著暗色的錦衣,上頭繡著元寶圖案,瞧見了陸書瑾,便對她露出一個頗為慈祥的笑容。

陸書瑾謹記著蕭矜方才的叮囑,走上前乖巧道:“爹,你回來了?”

那男人驚愣住。

陸書瑾一看那人的表情就覺得不對勁,果然身後跟著蕭矜已經氣得差點歸西,扯了她胳膊一把咬牙

切齒道:“你瞎叫個什麼東西?”

陸書瑾剛想說不是你讓我看見年紀大的叫爹的嗎,就見堂中走出來一人。

那人身量高大魁梧,身著墨色金織長袍,腰帶當中鑲嵌著一枚鴿子血紅的寶石,頭戴雪玉銀冠,麵容相當俊俏硬朗,看起來像是才三十多歲,不怒自威,極有氣勢。

陸書瑾隻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個人才是蕭矜的爹,乃是晏國赫赫有名的大將軍蕭雲業。

她縮了縮脖子,有些害怕。

蕭矜給了她一拐肘,低聲說:“叫啊。”

“爹。”陸書瑾喏喏道。

蕭雲業板著臉,訓道:“去了何處,為何現在才回來?”

陸書瑾道:“我出城遊玩,迷了路便在一商戶家歇了一晚上。”

“這雲城附近你哪裏沒去過,如何能迷路?”蕭雲業問。

“昨日去了沒去過的地方。”陸書瑾小聲說。

蕭雲業又道:“這丫頭哪來的?”

陸書瑾說:“是我買的侍女。”

蕭雲業登時大怒,一蹦三尺高,“好你個小子,才多大年紀就知道給自己買通房丫頭了?都讓你平日裏少看點那些豔情話本,你屢教不改,我堂堂晏國大將軍,生出你這麼好色的紈絝,我的臉往哪擱?!”

他中氣十足,震聲如鍾,陸書瑾的耳朵一陣嗡響,嚇得往後退好幾步,可算是知道蕭矜這狗脾氣是誰教出來的了。

陸書瑾:“我……”

蕭雲業怒瞪著他,“如此不知悔改,今日我定要好好罰你!”

說著他一揚手,抓住了陸書瑾的胳膊,力氣無比大,瞬間將她拖出去老遠。

陸書瑾害怕死了,驚慌地回頭向蕭矜投去求救的目光,蕭矜卻衝她擺擺手,臉上卻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陸書瑾被蕭雲業一路拎著,像拎小雞崽似,她嚇得要死,想著若是蕭大將軍動用家法打她怎麼辦?陸書瑾從小到大吃的苦不少,但沒被人揍過,光是想想就害怕。

於是她在蕭雲業怒氣衝衝拉扯和蕭矜的冷漠無情見死不救下,淌下兩行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