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站在兩人麵前,一個人。
沈茁因為在冷水裏泡了一夜,又吹了早晨的冷風,現在有點感冒發燒,所以他沒注意到村長臉色有多難看,黑沉沉的神態中蘊藏著多大的憤怒。
殷未見村長是獨自回來的,抿了抿唇,肩膀碰沈茁,“起來。”又問村長,“左耀呢?”
村長攥著沈茁胳膊把人拉起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你怎麼不長記性,那混蛋的錢你也敢拿!你是不是在外麵豬油蒙了心,變成和姓顧的一路貨色了!”
“啥呀?”沈茁腦子發懵,一臉茫然。
殷未把人分開,擋在沈茁麵前,目光直視村長,“有話好好說。進屋說。”
村長餘光瞥見從臨近幾處人家早起出門的科考隊員們,按下怒氣,一腳踢開了木門,老舊的木門可憐地吱呀一聲,撞上牆壁又蕩回來。
雖說已經習慣了頂著全喜麵容的村長時不時拿大鞋底子抽和皇帝一模一樣的憨憨,看見老人家發這麼大的火,殷未還是覺得訝異,下意識覺得,和左耀有關。
“左耀情況好些了嗎?怎麼沒一起回來?”三人坐在吃飯的木桌前,屋子空間狹小,三步之外床帳旁邊就是大木盆,盆邊地上濕漉漉地汪著一大片水痕,殷未厚著臉皮隻當那不存在。
村長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沈茁,“你知道你媽當年是怎麼懷上你的?”
說到媽媽,沈茁頓時清醒了大半,神情嚴肅地搖頭,“我媽從來不肯跟我說,但我知道,她是被逼的。”
“虧你還知道。”村長鼻子裏重哼一聲,“你小子拿了親爹的錢,是不是還想以後認祖歸宗,去跟他姓顧啊?!你心裏還有你媽嗎!”
沈茁吃了蒼蠅似的皺眉,“我就一個媽。鬼才跟他姓……連他自己都上趕著跟別人姓了,裴家也沒有好東西。”
殷未聽著那咬牙切齒的語氣,知道憨憨一定是想起了裴玨,無奈輕歎一聲。
“你最好永遠記住!”村長定定地看著沈茁以及他旁邊的殷未,接著說,“都不是外人,我也就不遮遮掩掩的。二十年前,壯壯他媽本來已經要回鄉,我替她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顧山川突然找到她,說想跟她單獨聊聊,就當做個告別,小柔千不該萬不該就跟他走了——這種人渣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沈茁嘴唇抿得很緊,殷未明顯可以看到他頰邊的肌肉鼓動著。
他拍了拍沈茁後背,雖然沒說話,但一個對視就足夠安慰對方了。
村長把他們的互動看在眼裏,虛咳一聲,把注意力拉回來。
“什麼事都得講究兩廂情願。我雖然不懂你們A啊O啊什麼衝動什麼撫慰,但有一條我清楚:人到底不是畜生,不能脫了褲子就亂來,上趕著不是買賣……”
眼看著話題就要偏,殷未不得不插一句,“所以——從前的事,和現在的情況有共同點是嗎?”
村長讚許地點頭,不愧是讀過大學的聰明人,一說就通。
“姓顧的在大學讀的好像是醫藥,不管是不是,裴家有錢有勢,什麼下作的藥搞不到。我先前聽醫生說,有種專門針對AO的信息素紊亂劑,吃下去那什麼期的症狀就會馬上發作。到底是烈性藥,這樣生出來的孩子總會有點……”村長點到為止,目光憐惜地落在沈茁身上。
原來憨憨這種智商是先天造成的。殷未也對他產生了一秒鍾憐愛,但很快這種感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茁心有餘悸地說:“看來我昨天就是中招了,幸好隻是做夢,要是真的和未未這樣那樣,又被未未那樣這樣,不是得生一堆小傻子?好險好險……”
殷未:……
鬼才要和你生一堆小傻子呢!
村長無視殷未瞬間像熟透的蝦子似的滿臉通紅,繼續說:“藥是下在桑葉湯裏的,小殷少爺沒喝,我喝了也沒用,壯壯還算老實,但左耀……”村長忍不住歎氣,“我送他到醫院,醫生說信息素失控對他現在這個時期來說太危險了,他也才知道自己原來……否則他是不會主動跳水還喝下有藥的湯。唉,到底是走上了當年的老路,他是活該,怎麼會走上這條路……他哭了一陣,給顧山川打了電話,姓顧的派人把他接走了。”
村長仰天歎息,“大概,這回,是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村長這一大段話,沈茁聽得一半明白一半糊塗——桑葉湯裏有藥,那肯定是左耀動的手腳,出事後他找顧山川,所以這件事是顧山川指使的。
——但什麼叫“走上了當年的老路”?這次下藥不是沒成功嗎?
殷未卻明白了:藥性發作時,左耀捂著肚子臉色發白的慘狀還曆曆在目。殷未再次對這個世界的Omega弱勢群體感到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