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時代沒有人會比一個帝王更懂得當時皇家陵寢布局規製,經過沈灼指點,發掘工作加快了許多。但要從沉澱了千年的累累黃土接近帝王棺槨,還需要很多天的細致挖掘。
考古現場設了很多帳篷,工作人員算是駐紮在這了,但幾乎沒人休息,他們輪班挖掘,到夜裏也不停。
沈灼站在帳篷門口,背著手看燈火通明的墓地。
殷未給他燒好了水,端著感冒藥拿著水杯走上前站在他身後。
“陛下。”隻是輕喚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喵喵尒説
“我會和你在一起嗎?”沈灼聲音帶著些蒼涼,卷在風裏向空曠的四周散開。
殷未知道他心裏忐忑。
“會的。楚國皇帝沈灼是和國師葬在一起的。”殷未把藥塞進沈灼手裏,瞬間被他握住了手。
杯裏的溫水漾了出來,潑在手背上。
“我說的是現在!”沈灼激動地說,“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我不是什麼大楚皇帝了,你也不是什麼國師!就算今天刨出來的是你我合葬的屍骨又怎樣!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你,我要你是我一個人的!世事無常,我看不透看不懂,我隻要你!”
白色的小藥片從掌心滑落,滾在黃土裏,玻璃杯也扔在地上摔碎了。沈灼也覺得自己失控,往後退了一步。
殷未看了一會地上,輕輕搭住沈灼肩膀,用額頭抵著他的,溫度又燙起來了。
生病的人總是會脆弱無助些。
“陛下,你永遠是我的陛下。”殷未碰了碰他的額頭又分開,把人帶回帳篷裏,重新喂了藥片到他嘴邊。
沈灼連帶殷未捏著藥的食指拇指一起含了進去,“要水。”苦澀的藥味在口腔裏蔓延開,沈灼皺著眉含糊不清地說。
殷未遞了溫水過去,“陛下不用怕。”
“朕沒有怕!”沈灼喝著水也不忘反駁,嗆得直咳嗽。
“嗯,陛下不會怕。”殷未給他拍背,態度非常溫和。
雖然快穿生活混亂而斷續,國師少年時就來到大楚,但殷未並沒有真正完整地擁有十年八年古人的生活,他的世界都是圍繞沈灼打轉的——
看他被欺負,幫他脫困;看他有了實權,忍不住幫他打點……明明是要做墊腳石的,卻做了他的後盾。
因此,沈灼登基都比係統預計的劇情要早些,係統誇宿主盡職,可沒有感情的東西不會知道,或許殷未之前自己都不知道,所做的額外的一切,隻是因為沈灼這個人而已。
完成任務還是真情流露,差別太大了。
從那時,小小的人哭著抱住他,喊“阿未哥哥”,一直心軟到了現在。
殷未太知道,小可憐害怕又無助的時候是什麼樣的了。
要親眼看著自己的遺骸,這既超越認知又讓人恐怖。陛下他,到底隻有二十歲,走丟了上千年啊。
握著沈灼略帶顫抖的手,殷未說:“在另一個世界,我見過我們死後的模樣了。陛下龍章鳳姿,連骨相都是極美的。”
沈灼的心瞬間跳得沒有那麼亂了,他垂頭,看著殷未纖長的手指。
“你在,是麼?”小心翼翼的語氣。
“我在。”殷未肯定地回答,“國師在陛下身邊,我在你身邊。”
“我們共度了多少年?”沈灼抬起頭,眸子裏滿含希冀。
殷未沉默了。
說過不騙他了,殷未也不想告訴他殘忍的真相:在他現有記憶的短短一個多月後,國師的生命就走到頭了,拋下皇帝一個人。
當時是為什麼來著?
記起來了,是皇帝設下陷阱捉拿裴玨,瞞了所有人,包括殷未。
至於麼?
殷未現在想來覺得突兀,就因為一個謊言,鬧到這樣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