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糧所高就?”
“是,國企。”
“工資多高呀?”
“年薪製”
“那平時花錢怎麼辦?”
“有國務院特殊津貼的。”
“有假期嗎?”
“每年去北京幾趟,實報實銷的。”
他看得出姑娘很滿意,並挪動身子挨著他,時不時地眉目傳情,陣陣久違的奶香味使他眩暈。
“照你說,我舅舅在糧所上班,也是國企呀?怎麼在家老挨罵,生活上也不咋滴的。”
“那是低調,低調是革命的優良傳統。”
他偷偷瞟見姑娘微信上顯示的交流文字,間接還有對方語音:
“妗子,有事了解?怎麼又是一個大齡的退役軍人?”
對方回複是語音,姑娘站起來來回走動著。
“我又見了一個,是新分糧所的退役軍人,說糧所是國企?”
“放屁,自負羸虧。”
“說是年薪製?”
“騙人的,長年發不了工資,你沒聽說,每年都有糧所的職工自殺的嗎?你舅的所這幾年都自殺5個了,吊孝錢都是倒賣糧倉的麥。”
“啊……他說平時有國務院特殊津貼花的呀?”
“神經病,那是低保,別上當。”
“還說每年都有假期去北京玩,實報實銷的。”
“傻閨女呀,那是他們去上訪,維權的。你舅老去接他們回來。”
姑娘和手機對著話,頭也不回地越走越遠。
夏天的天,說變就變。姑娘走了,烏雲來了,雨點大顆大顆地砸下來……
遠去的姑娘還掛念著他,發來微信:兵哥哥,你真的好球可愛!
《過年兒》
鞭炮聲劈裏啪啦劈裏啪啦,此起彼伏……
今兒是年三十兒。
揣著維權得來的微薄生活費,去李司令那兒看看。
上午,我們幾百名退役軍人在市委鬧騰了大半晌,縣裏把發這錢叫“維穩費”過年用的,我們都在罵:王八蛋們,啥時把維穩共和國的人也當成了維穩對象了?!
李司令在出租屋啍著不知啥球小曲忙著過油,見我拎著5斤裝白酒進來,慌著讓坐,說:陳司令大駕光臨寒舍,有失遠迎,今年可是個肥年呀,要不是維權上訪,那兒來的錢過年?
我說李司令,你別小傳日逼樣嘴裏嘰喳個不停,耽誤了過油,一會兒,帶幾個菜找武司令喝會兒去?
“中,可中!”半年都沒喝過酒了。
李司令剁了半支熟雞,拿些剛下鍋的過油菜,花生米類的,我倆去找武司令。
我和李司令,武司令是在長期的維權中認識的,後來成了患難之交。
一個保衛祖國十幾年的老誌願兵住在寨外北實石橋的橋洞裏――他就是無家可歸的武司令。
橋下以往清澈的水接近幹涸,一小股混濁的,發黃的,帶腥味的像女人月經似的濁水從橋洞中間向東流淌著。
古老的實石橋在滄桑的歲月裏,見證了雲霧古碼頭的興衰,也向世人苟延殘喘地訴說著雲霧商人一段鮮為人知,死都不願提起的恥辱故事……
天蒼黑了,橋洞口木製的矮門裏透出微弱的燈光,武司令坐在地鋪上抽著悶煙,臉像老蛋皮似的發著呆。
“拜訪隱士武司令。”“濟公武司令接旨!”我倆突然的一驚一乍讓他兔子似的跳了起來。
“小蔥帶上大紅花――鬼喳啥裏。”大過年裏,不在家哄孩子,老婆的,跑我這整啥?
武司令,這司令的名兒可不是胡起的,誰不知道咱仨的老婆帶孩子早跑了,刺我倆嗎?
武司令哈哈大笑:“原來一個球樣兒,都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呀。”
武司令接過酒菜,咧著的嘴像猴砍傳子似的憨笑著,說:嗬嗬,正餓著呢。
我仨光杆司令喝上了。
三杯又三杯,武司令又開始罵領導了:“狗日的們,要不是不停勁上訪,他們有孝心給咱過年錢嗎?申請了幾年的低保都沒辦成,民政局一幫領導私下都賣掉了,我們的編製都讓他們七大妗子八大姑占用了,現在我們都成了三無人員了。”
李司令也感慨:我們過八一節,春節時,每年中央都有撥款,硬是讓地方領導貪汙了,要不是上訪維權,這大過年的又該打饑荒了,唉……狗日的鱉孫們。
“就是的。給離婚女人和孩子打去了一大半,剩下的湊和著應付年來的客人吧。”
說著喝著吃著感慨著,5斤白酒就要見底了。
我建議:“酒不喝了,過罷年繼續維權,看――武司令頭發都白完了,估計是熊憋白了,咱仨一塊兒遊龍戲鳳去,放鬆放鬆?!”
“哈哈哈,還遊龍戲鳳呢,你咋不說作風不正呢,這些都是權貴們說的話,對咱們底層人來說,那叫嫖娼好了。”
武司令乜斜著眼自嘲。
“中,中!李司令臉紅脖粗應著聲說:俺砍傳子砍了幾年了,也快憋壞了。”
武司令黑著蛋皮臉帶些許淫蕩的笑默許著。
我們唱著《團結就是力量》向縣城出發了。
封閉市場南頭有一家按摩店,沒關門,我是偵察兵,來時踩過點兒的,說是按摩店,其實是雞店,掛羊頭賣狗肉。
門虛掩著,問老板娘還有幾個妞兒?
老板娘說:幾個兄弟呀,大過年的,都走了,不過還有一個老點兒的春舊的,沒湊夠學生開學的學費,還在接活呢。
李司令結巴著說:讓……讓武司令吧,我倆先憋著……憋著。
武司令開始裝逼了,扭捏起來,不中,不中,讓兄弟們先……
我和李司令哈哈大笑,推著他的屁股推上了樓。
店裏老板娘我認識的,她男人也是軍人,在對越還擊戰中犧牲了,為了養家糊口,開了這個店。
老板娘也長籲短歎說:生意不好做了,領導幹部們都下鄉精準扶貧去了,要是以往,政策不嚴時,哪個單位沒三分之一的嫖客來呢,至少幾個。隻有你們這些窮當過兵的,嫖回娼跟過年似的,還討價還價,舍得熊舍不得銅的,扶貧也扶不著你們,還瞎折騰維權呢!
樓上傳來殺豬般的嚎叫聲和劈劈叭叭的像是耳光聲。
“快,快,快,樓上怎麼打起來了?”
老板娘慌得像店裏失了火似的喊。
李司令是武警兵,三步並二步地竄上了樓,我和老板娘緊跟其後。
眼前的一幕讓我驚呆了。
坐台的老女人怒目圓瞪,手指雙手抱頭的武司令吼著:媽那個逼,你還是人不?丟不丟人裏,你連家都養不了,還嫖娼裏?嗯……啊……
武司令瞪著血絲眼朝我和李司令怒吼:狗日的你倆,快滾下去,要害死我是不?這是你嫂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