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在很多原則性的問題上,趙守春更多的時候,是有些獨立且霸道的。特別是這兩年來,政府常務會議,簡直就成了趙守春的一言堂。有一次,程一路和趙守春談心,私下裏就問趙守春為什麼要這樣。趙守春一笑,說:“我能不這樣?現在的政府,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效率。我這種不違背黨性原則的做法,就是對效率政府的一種呼喚。難哪!可是再難,總還得有人做吧?”

這話倒一點不假。程一路就感到,南州政府班子的工作效率確實高過了市委班子。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政府的威信也比以前好多了。這不能不說是與趙守春市長的作用分不開的。本來,趙守春剛到南州時,曾經是準備就湯下麵,不冷不熱地幹下去的。能當書記更好,不能當,反正自己也五十歲的人了,到人大去當主任,樂得清閑。可是後來,幾次因為工作和用人上的事,他和齊鳴在常委會上直接頂了起來。這一頂,把趙守春的感覺頂出來了就像泓泉水,一直是靜靜的,一攪和,水就沸騰起來了。水一旦沸騰起來,還有什麼力量能輕易阻擋?

南州政壇,由是之,也陷入了兩個一把手僵持著的格局。程一路成了和事老,他往往得在齊鳴和趙守春之間,不動聲色地抹上一把。哪個鼓起來了,哪個刺眼了,就悄悄地按下去一點。依齊鳴的個性,程一路清楚,他是不能容得了趙守春這樣的。可是,齊鳴有齊鳴的打算。南州並非久留之地,齊鳴的目標是省裏,是副省長,甚至是副書記,甚至是……這一點上,齊鳴顯然比他的前任任懷航要聰明些。特別是換屆即將開始,他何必要惹出班子不團結、一把手之間鬧別扭的傳聞呢?

但是現在,一切煙消雲散了,一切重歸寧靜,唯有逝者永恒!

回到家,打開燈,一股清冷馬上襲上來。程一路坐到沙發上,整個房間顯得了無生氣。也難怪,張曉玉走了,簡韻也走了。這偌大的房子,有人在裏麵的時間,遠遠少於空置的時間。有時外出開會,一連四五天,甚至十幾天,屋裏也沒有人來。等回來一打開門,迎麵而來的不是家的溫馨,而是一縷縷發黴的氣味。以前,荷花還隔三差五地來打掃打掃,可是自從這孩子到南方去了以後,再也沒人來了。家就像一個旅店,隻是安置了程一路的身子,而不能給他回歸港灣的寧靜與溫暖。

電話響了。

程一路懶懶地接過來,是兒子程小路。

“爸,還好吧?”兒子也知道心疼人了。

“挺好的,你們呢?”程一路還是去年夏天見到兒子的,兒子回國參加一個演出,他特地趕到北京,和兒子在賓館裏聊了一夜。

“也很好。”程小路問,“一個人在家?”

“當然一個人。”程一路笑道。

“爸,跟我媽複婚吧?”程小路堅持不懈地說這句話,已經不下五十次了。

“這……”程一路遲疑了下,卻回避了這個話題,問,“聽說你最近要到美國去演出?”

“下周。”兒子答道,卻又把話題扯了回來,“爸,我媽在這一個人也挺孤單的。除了在家看看書,就是給我做菜做飯。我看得出來她也難受。不行,就讓她回國,你們複婚,在一起多好!”

“小路,這是個很複雜的問題,我們不討論,好吧?我很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程一路說著,就要掛電話。

程小路卻嚷了起來:“爸,怎麼我一說這,你就掛?我是個成人了,我有權利和義務。何況我們這邊還是下午,還早著呢。讓媽媽聽電話,好不好?”

“算了吧。下次吧。”程一路果斷地掛了電話,心裏想:“這孩子,這孩子……”麵前卻浮現出兒子那清秀且有幾分藝術氣質的臉來。接著,張曉玉的笑容也浮現了上來。程一路已經有三年多沒見張曉玉了,隻是從兒子帶回的照片中看到過,張曉玉依然是從前的樣子,靜雅而溫和。在澳洲的椰風海雨中,不知張曉玉現在是如何想的?聽兒子說,她很少出門,基本上都是待在家裏。每天做很多很多的菜,忙不完地打掃衛生。程一路知道,這其實都是她在打發時間。有一陣子,聽到兒子反複地說,他甚至也想勸張曉玉回國了。雖然他們離婚了,可是張曉玉回國,還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至少不會像在澳洲那樣整天待著守著時間一秒秒地過。

張曉玉也才四十四歲,難道就一直沿著這條寂寞的長路,一寸寸地走下去?

當然,程一路這樣想,並不代表他希望和張曉玉複婚。他們有時也通通電話,談的話題隻有一個,就是兒子。張曉玉也知道他和簡韻的事,而且有兩次還在電話裏勸他,“如果真的有感情了,就結婚吧,不明不白的,讓人看著笑話。對女孩子影響也不好。總歸一個是領導幹部,一個是有點名頭的主持人。”程一路笑笑,說:“我還沒想這些,也許是有感情吧。可是同婚姻還有距離。這個,我們不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