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歲時,時常跟在娘身後,詢問爹爹為什麼不來看我們。
娘每次都泣不成聲,時常望著院裏的梨花樹發呆,一坐就是一整天,眼淚像是流不完。
隔壁有個姨娘,天天喊著自己是貴妃娘娘,她對我很好,時常把我拉進懷裏,摟著抱著,一會喊我阿泠,一會喊我柔柔。
後來我娘告訴我,她之前有個女兒,小名就叫柔柔,還沒出生便沒了,此後便患上了失心症,時而正常時而瘋癲。
“娘,那姨娘還說我應該叫你母妃,為什麼?”
我問完後,娘的神情僵硬了一瞬,笑意倏然淡了下去,她說,“不要聽她的,叫我娘就行。”
我娘不喜歡‘母妃’這個稱呼。
可有一次我嚷我娘,外頭突然來了個婦人,揪著我給了一耳光,將我打得頭暈目眩,厲聲道:
“真是一身賤骨頭,改不了那窮苦命,她是你母妃,你得喚母妃,喚的什麼卑賤稱呼?”
我娘護著我,好聲好氣又給了銀子,才將人哄走。
我娘說,那是後宮執掌禮儀的嬤嬤,之後她不輕易讓我叫娘了,有人的時候隻讓我叫她母妃。
她還說,我天生隨我爹,是個耐不住的性子,挖泥爬樹,教我識字總是坐不住。
隨著我年齡漸長,她不那麼愛哭了,但總是因為我偷偷從狗洞裏出冷宮玩而生氣。
那年冬天實在太冷了,母親抱著我睡還是覺得冷,我早已摸頭了禦膳房在哪,打算去那偷兩塊炭來燒。
但我還沒到禦膳房,就聽見了一群小孩的笑聲,我下意識的想躲避,卻還是被發現了。
他們將我圍了起來,我穿著一身改小的粗布衣裳,在他們幾個錦衣華服似玉雕的小人兒間,顯得格格不入。
為首的生得圓潤,盯著我看了半天,忽而哈哈大笑,“這不是冷宮那個野種嗎?沒有爹的野孩子!”
“我有爹!”我竭力解釋,但他們完全不聽,在地上團了雪球一個個砸向我。
我又疼又冷,卻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忍著寒冷和疼痛,和他們解釋。
解釋的聲音被淹沒在了他們的嘲笑中。
我忍不住衝上去,和為首的小胖子扭打在一起,發了狠似的揪他頭發,幾個人上來都沒能拉得住我。
“住手!”
一道帶著稚氣的聲音嗬斥住我們,他身形比我們幾個都要高大幾分,一下將我撈了起來。
任由我胡亂踢抓也不放手,他說,“妹妹別怕。”
我不知道他是哪門子的哥哥,但他的話確實撫慰了我。
小胖子盯著被我撓成的豬頭臉衝抱著我的少年告狀,“皇兄,這野種撓我!”
“住口!誰叫你胡說八道?她是你皇姐。”
“我才沒有這麼窮酸的皇姐!”
“你再這樣,我就告訴父皇你逃課的事。”
小胖子氣得直跺腳,不敢再頂嘴,轉身就要走。
“站住!”少年喊住他。
“你別太過分,是她先動手的!”
“你回去皇後問起來,你這傷怎麼來的?”
“她撓的啊!”
“嗯?”
“……野貓抓的。”
“行了,去吧。”
後來我才知道,那該死的小胖子叫薑予則。
皇兄放下我,詢問我有沒有受傷,我搖搖頭沒說話。
“他真是無法無天我回頭找他算賬去。”
他拉著我的手,左右看了眼手背的凍瘡。
他的手好看極了,纖細修長又溫暖,像是玉雕的一樣,和我因為凍瘡紅腫的雙手一點也不一樣。
“定是那幫不長眼的奴才克扣了你們碳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