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緊跟著她的傭兵橫跨一步,用寬闊的後背擋住了那令人骨寒毛豎的景象。
白筱繞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手腳虛軟地推他:“這麼大的動靜警方很快就會來,你們不能聚在這裏,帶著傷重的人先去醫院,其他人清理痕跡撤走,去找顧霰和灼央尾。”
她的聲音很輕,傭兵遲鈍了半秒才應:“是,少夫人!”
他按著她的命令匆忙去整頓現場了,白筱繞遮了遮眼睛,才鼓足勇氣重新看向那片地麵。
江梓繞被半塊漆黑變形的車底盤壓著,一灘紅從她身下蔓延開來,之豔麗奪目,令人難以想象到一個人身上會有這樣多的血液。
“她沒救了,所以我們沒動她。”有人在白筱繞耳邊小聲解釋。
“去忙吧。”她應了聲,向江梓繞走過去,“江梓繞?”
聽到她的聲音,江梓繞微微放大望著天的瞳孔遲緩地轉了過來,嘴唇開合一下,卻隻發出破風箱一樣嘶啞的聲音。
白筱繞從車底盤縫隙間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肚子,胃裏仿佛被一隻手狠狠一扯,直泛酸水。她緊抿著唇蹲下來,去看江梓繞被熏黑的臉,除了黑,就是眼角幾道被淚水衝刷得毫無血色的幾條白痕。
“下輩子擦亮眼睛,和你的孩子一起,去找個好點的男人。”白筱繞輕聲說,伸手合上她的眼睛。
江梓繞的眼睫動了動,終究無力再睜開。
白筱繞撐著膝蓋慢慢站起來,整夜未眠加上饑渴和驚嚇,她的視野裏都罩著一層白霧似的,往四下望,人攙著人正在快速散去,遠處警笛和救護車的聲音逐漸尖銳。
“少夫人,死去弟兄的遺體我們必須帶走。”傭兵在她身後沉痛地出聲。
“嗯,”白筱繞回頭看了一眼,眼眶酸澀,道,“節哀。”
“輕傷的人放在那邊,”他指向一片開闊處,“老爺也在其中,都托付給您了。”
“好。”
她應著,走過去數完人頭,才後知後覺地盯著顧北城的臉,反應過來“老爺”這個詞彙的含義。
風鏡笙奪權期間,顧北城一直沒有露麵,他和他的兩個兒子大抵早已水火不容,為什麼竟會代替顧霰來這裏犯險?
包含顧北城在內,幾個人或靠或躺,說是輕傷,隻是暫時性命無虞。其中隻有一個清醒著,向白筱繞道了聲“少夫人”,氣息不穩地解釋意外發生前的狀況。
“那個孕婦一直沉睡,我們把她弄上車後,老爺覺得古怪,強行叫醒了她。她一睜眼就哭訴白梓景在她身上裝了東西,她的肚子大,我們開始都沒留意,一檢查,搜出了一隻發訊器,”傭兵頓了頓,眼裏再度浮現一絲驚恐,“這種發訊器信號範圍小,是綁定遙控炸彈的專用型號,我們拆了它,炸藥卻提前引爆了,應該是改裝過,埋在路上的。”
白筱繞聽完,隻為白梓景的狠辣感到深深的膽寒。
即便顧北城如此機警,仍舊著了他的道,換作其他人,豈不更防不勝防。
更叫她恐懼的,是昨天白梓景安排了這一切之後,竟然還能笑著對她說,會好好撫育那個未及出世的孩子。
多麼病態,多麼殘忍。
那個傭兵說完之後很快也陷入昏睡,隻剩白筱繞一個人還保持著清醒。警車和救護車一同到場,看見現場被聚在一起的傷者,吃驚一瞬,還是救人要緊,趕緊把他們轉移到了車上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