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神匠 九十年代中葉,華夏大地發生了一場大麵積的災害,一時間餓殍遍地,有些重災區甚至發生了刨墳食屍的慘劇。
而三兒家所在的臨湖村,位於中部某省水域最豐盛之地,雖然窮的叮當山響,總有一口飯吃。
到年底,家家戶戶還能偷摸著曬點魚幹,在當時,也算了不得的年貨了。
冬至那天,西北風呼嘯著從清湖而過,吹入臨湖村時,直打的破木板門、紙糊的窗欞劈啪作響,三兒與家人圍在灶間裏喝芋頭湯。
說是湯,其實就是兩顆芋頭兌一鍋水,口鼻好的勉強能聞著一絲芋頭味兒。
小小的天地雖然破舊,也是一家人的幸福所在,正聊得開心,就聽嘈雜的喝罵聲傳來。
三兒出門,就看見幾個村民毆打一人,此人全身蜷縮成團,看不清男女,身上穿的灰色長袍全是破口,露出來的皮肉凍成了烏紫色。
這是逮著賊了,然而和別的賊不同,此人光挨打不吭聲。
等所有人打累撤了場,他強撐著起身,露出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再配以那件鶉衣百結的灰袍,居然是個和尚。
和尚臉上沾滿了泥土、鮮血,已經看不出模樣,大冷天,不但衣衫薄透,還赤著腳,他盤腿坐在地下,發出一陣刺耳怪笑。
“打死你個瘋和尚。”身穿黑羊皮襖的馬大寶又要動手,被同村於東河攔住。
“他咬死了軍供物資,是要吃官司的,別再打了。”
三兒這才發現,距離瘋和尚不遠處,躺著一隻被咬斷脖子的大公雞。
一幫半大小子,用鐵鏈將瘋和尚鎖在打穀場的石碾子旁,於東河騎上他那輛幾乎破到散架的二八大杠,一路“嘩啦嘩啦”的響著,前往大隊報案。
寒風呼嘯,地麵已經起了一層薄霜,三兒回到家,腦子裏卻是瘋和尚挨打後的慘狀。
如果不是餓瘋了,出家人怎會咬死一隻雞?
這種天,他隻穿一件單褂,不等警察來,就被凍死了。
三兒天性善良,趁家人不注意,用搪瓷缸裝了一碗“芋頭湯”,用破棉布裹著,悄悄去了打穀場。
這種節氣,打穀場上沒有村民,隻見瘋和尚拖著鎖鏈,繞著石碾子一圈圈轉。
三兒隻是個十八歲的少女,膽子小,不敢靠近,遠遠放下搪瓷缸道:“師父,喝點熱的,擋擋風吧。”
“我隻喝雞湯。”瘋和尚轉過血刺啦的臉,笑道。
“雞湯。”三兒苦笑了,別說味道,她連雞湯什麼顏色都忘了。
“如果讓他們知道你給我送湯,連你都要倒黴。”
三兒想了想道:“那我走了,喝完湯,你把缸子藏在土牆後麵。”
三兒轉身要走,瘋和尚忽然問道:“小大姐,你這麼好心,能告訴我你的姓名嗎?”
“我……我叫小三子。”三兒沒瞞他,農村女孩,爹媽甚至連名字都懶得起。
“我也沒啥本事報答你,就讓他們為你建座廟吧。”瘋和尚又笑了,看模樣瘋的厲害。
三兒自然不會當真,回到家裏隻覺渾身冰冷,阿爹不斷往灶裏添柴,滿滿一鍋水沸騰起來,滿屋子都是煙氣。
“唉,這個世道,連冬天都比以往要冷。”他抱怨道
也沒人說話,因為看到一隻死雞,大家都覺得肚子餓。
“有時間抱怨,不如去河裏撒把網,說不定還有收成。”阿娘道。
“撒個屁的網,清湖裏的大魚都被撈完了,再弄下去……”
阿爹話音未落,猛然就聽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傳來道:“馬大寶沉湖了、沉湖了……”
然而等村民趕到湖邊時,清淩淩的湖麵風吹水皺,馬大寶已經不見了。
見人落水的,是倪嬸家小四,這小子十二歲了還流著鼻涕,寒風天裏,鼻孔下掛著兩道亮晶晶的“冰棱”。
“他就在這兒摸魚,可落水人就不見了。”小四慌張的說著。
“趕緊救人,應該還有救。”羅二麻子和馬大寶從小光屁股長大,說罷,便要脫衣服。
“這個時候下湖,沒人能上來,你想陪葬嗎?”一個刺耳的聲音傳來。
循聲望去,說話的人,居然是那個瘋和尚,他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呆傻傻的笑著。
三兒心裏覺得奇怪,和尚被鐵鏈拴住脖子,怎麼就打開了?
“冬至到、死人鬧、莫近深山與水凹。你們好歹也是住在水邊的人家,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你少在那胡說八道,我看,就是你把大寶推下河的。”羅二麻子吼道。
“那隻雞呢,和尚要喝雞湯。”瘋和尚噗通一聲躺在地下。
羅二麻子不由分說,就要動手,卻被阿爹攔住道:“伢子,先聽大和尚把話說完。”
瘋和尚笑的咯咯作響,他翹起左腿,邊搓腳邊道:“和尚跟你們打個賭,如果有人能在岸邊點起火,馬大寶立刻現身。”
然而沒人願受瘋僧指派,阿爹是村裏少有的文化人,心知和尚來的古怪,必有原因,於是回家取來一捧柴、和一根燃燒的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