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岸邊地上掏了個土坑,幹柴擺放其中,將燃燒的樹枝湊到幹柴旁……
眼看火焰燒在幹燥的木屑上,然而火焰晃動幾下,熄滅了。
燒糊的樹枝表麵,立刻布滿一層隱隱泛藍的薄霜。
“這雪的顏色不對?”羅二麻子湊的最近,看的最真。
豈止顏色不對,整根樹枝比冰棱還要冷,阿爹拿捏不住,趕緊鬆了手。
“還有人要試嗎?”瘋和尚一咕嚕翻身坐起。
這下,就連羅二麻子這種愣頭青都知道怕了,噗通一聲跪在和尚麵前道:“大師父,求你救救大寶兄弟,我給你磕頭賠罪。”
“唉,餓著肚子呢,怎麼救人?”
“我、我這就去燉雞湯。”
羅二麻子正要離開,瘋和尚起身走到岸邊的引火處道:“就在這兒燉,我來點火。”說罷,他用右手食指在臉沾了一些血,沿著土坑畫了一圈,接著撚起一團碎土,灑在柴火上。
“轟”一聲,火焰噴湧而起。
與此同時,湖麵上白霧漸起,寒氣越發濃鬱。
“木與水不見、水與土不容,三元若協調、火從氣中來。”瘋和尚叨叨著沒人聽懂的話,用碎磚壘了個簡易的灶台。
羅二麻子趕緊回去將死雞收拾幹淨,裝入鐵鍋帶來此地,搭在石頭灶台上燉了片刻,水開了。
隻見雞湯微黃、雞皮發白,最多隻有三成熟,瘋和尚居然從兩腿間袍巾下,取出一口不算小的銅缽,銅缽口大肚淺,古樸斑斕的表麵,雕刻著一些奇怪的圖紋,似乎是一些家禽牲口。
端起鐵鍋,連湯帶雞倒入銅缽,隨後將銅缽擺在岸邊,咂吧了幾下嘴道:“屬虎、龍、雞的趕緊回家,進北麵房,天亮之前不許出門。”
話音未落,就見湖麵驟起一串水泡,“咕嚕嚕”聲響中,一條裹著黑羊皮襖的背脊,露出水麵。
“大寶、那是大寶。”
羅二麻子立刻就要去撈人,阿爹一把拉住他道:“這是個‘水倒子’,你可不能去送死。”
住在大湖邊,總會見到溺死之人,一般而言,死屍順水飄動不為怪,可以打撈,不過,另有一些浮而不動的“停屍”,這些多是橫死水中之人,氣運鬱積與此,化為水煞,男屍背朝上為“水倒”,女屍麵朝上為“水仰”。
隻見湖水緩緩流動,泡在水中的馬大寶一動不動,黑色的皮襖在白色霧氣中異常刺眼。
和尚一躍而起,走到岸邊,雙手將銅缽高高舉過頭頂,湯汁灑落,淋得他滿頭滿臉。
“布施了、布施了……”他連喊數聲後,銅缽竟然不敲自響,發出“當當”之音,聲灌人耳。
圍在河邊的村民麵麵相覷,不知這響動究竟從何傳出。
隨著響聲不斷,浮而不動的屍體,終於順水飄動起來,隨著距離漸遠,馬大寶再度悄無聲息沉入水下。
和尚猶如卸下千斤重擔,放下手中銅缽,坐地休息,雖然天氣陰寒,僧袍卻被汗水浸透了。
“我回鄉探親路過這裏。”他不在瘋癲,指著湖對麵一處高高聳起的山頭道:“這座山峰形狀秀美端莊,屬合陰之地,最適宜修建尼姑庵,不過……”他又指向清湖道:“山雖美,與這片湖水相鄰便是大忌。”
“這片湖水方圓幾十公裏,附近無數人家,長年累月難免有人溺水而亡,若是沿線水道也無妨,不過此地是盡頭,群山環抱,猶如口袋一般將湖水圍住,死屍順水而下,沉積於此,便是一座天然墳場,尤其女屍入合陰,陰氣盛而陽氣衰,久而久之此地便成陰煞地。”
“你們住在群屍之上、吃著啃食屍體養成的魚肉,我唐突問一句,貴村外出之人,是否常有枉死?”
眾村民聽的心驚肉跳,臨湖村幾乎家家都有人在外死於非命,比如馬大寶的父母、三兒的大哥……難道,是這個原因?
見村民表情,和尚心知無錯,繼續道:“山頭白霧經年不散,並非瘴氣,而是煞氣,今日我從此過,見到這般非常,有心為諸位擋煞,沒想到還是橫死一人。”
“我敢問大師父一句,既然為了擋煞,又何必裝瘋?”阿爹問道。
“若是進門直說,在場的有誰會信?所以,隻能出此苦肉計了。”和尚笑道。
“老佛爺,您發發慈悲,救救咱們吧。”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
“銅缽乃是布施盆,用於布施枉死之人,今日凶險已過,至於這片大煞氣……”
和尚話音未落,猛覺一股奇寒驟然而至,不僅是他,所有人都被穿體而過,個個凍得麵色發白、瑟瑟發抖。
又是一聲湖水響動,隻見原本沉入水下的馬大寶再度浮出水麵,這次卻是仰麵而出。
阿爹眉頭一皺道:“不是男俯女仰,卻是‘停屍’,難道大寶心有不甘。”
話音未落,馬大寶居然在水中緩緩翻滾起來,隨即露出一具緊緊貼在背上、身著鮮紅嫁衣的女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