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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英雄有用武之地。

這是趙眾樓的原話。

他說,十年前他們被賦予的異能,是一顆才破土的種子,會在安逸中滅亡,也會在試煉中強大。

他是對的。

張小軟在十二歲時,隻能進入到電影的世界幾秒鍾,也隻能單槍匹馬。但二十二歲的她,可以帶領十幾人一同進入到電影的世界,並可以長達十幾分鍾。

包括對異能者。

張小軟帶領趙眾樓“入場”的成功率本隻有百分之二十,算上今晚的喬諳,這數字勢必又提升了一點點。

無疑,這是試煉的結果,隻要……這一切不是她的“妄想”。

在好再來錄像廳的二樓,除了四間VIP包廂,還有張小軟一間房間,不大,十平米出頭,但用作臥室也綽綽有餘了。

當初,趙眾樓為張小軟定製了黃花梨的家具,搭配了平金繡的窗簾。

但四個月來,張小軟沒有在臥室睡過一覺。

一樓一進門,迎麵便是兩扇落地玻璃門,門外便是後花園。這是光顧過這裏的人,人盡皆知的。但即便是趙眾樓和程一專,也不知道張小軟每晚都會在後花園裏搭上帳篷。

在頂樓加蓋住了十幾年,張小軟習慣了程一專為她建造的玻璃屋頂。

兒時那幾年,天氣好的時候能數繁星點點,後來,隨著汙染的嚴重,至少也還有月圓月缺。

她習慣了那樣入睡。

張小軟的帳篷是高檔貨,材質輕,保暖卻極佳,頂棚是透明的,不過,透明塑料再好也比不上曾經的玻璃屋頂。縮在睡袋裏,張小軟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麵孔,等來了趙眾樓的來電。趙眾樓是來報平安的,他說他到了。

趙家的大耀集團是這十來年才崛起的,一口氣不帶歇地處於上升期,要歸功於趙眾樓的父親——趙卓培的“前瞻性”。

首批致力於麵部識別係統的研發,並取得突破性進展的是它。當人們緊隨其後,它轉而搶占空氣淨化領域,隨著汙染的嚴重,它又賺了個盆滿缽滿。而鑒於這幾年人工智能的飛速發展,目前,它又抽調了可觀的人力物力,投身於人類情商的培訓。

據預測,在未來十年,當人工智能對乃至記者、金融從業者、律師等行業一一形成威脅,情商將成為人類就業的核心競爭力。

但趙家的二公子趙眾樓,卻負責著一家和這些統統不搭邊的萬目影視公司。

對此,外界有兩種說法。

一是趙眾樓玩兒心大。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再怎麼內外兼修,骨子裏也是為所欲為。

還有另一種說法,說是趙眾樓雖然百裏挑一,但在父親趙卓培的心目中,比不上他哥哥趙耀的一根小拇指,盡管,趙耀是個隨時會醒來,但也有可能永遠不會醒來的植物人。因此,大耀集團分給趙眾樓的資源,也就都是些邊邊角角。

自從好再來錄像廳開業大吉,趙眾樓早上在這裏“兼職”,晚上再趕回萬目影視公司做本職工作。畢竟,在外人看來,那才是他的本職工作。外人也說張小軟果然紅顏禍水,早晚把趙眾樓榨幹。

今晚,趙眾樓例行致電張小軟報平安。

張小軟卻欲言又止:“你說……他還會再來嗎?”

她指的是喬諳。

“那是明天以後的事了。”趙眾樓的聲線像絲綢般撫慰人心。

適才,有了張小軟按下報警的緊急按鈕,警方在喬諳揚長而去後趕來,也不算太晚,至少,在好再來錄像廳四周部署了人手,確保了張小軟今晚的安全。

“如果他再來,我們能不能心平氣和地……”

趙眾樓打斷了張小軟:“小軟,先睡覺。”

這一晚對張小軟有多震撼,對趙眾樓,就有多加倍震撼,除此之外,更有些期待。

那喬諳到底是什麼人?趙眾樓聽溫阿姨提及過捕星司,知道那是一個身為異能者,卻捕殺異能者的組織。可是十年了,他們還按兵不動,溫阿姨嘴上不說,心裏不可能不急,不怕。假如那喬諳是捕星司的人……趙眾樓不想放過這立功的機會。

歸根結底,他不想“難成大器”。

那廂,掛斷了電話,張小軟還是了無睡意。

她仰望混沌的夜空,直到,她突然想起了她和喬諳的第一次見麵,猛地一個鯉魚打挺,掙開了睡袋。

沒錯!

她突然想起在今晚之前,她和喬諳分明有見過麵!

那是她大一下半學期,中北傳媒大學不成文卻一年一度的校花評選如期拉開序幕。十一個候選人中,莫名其妙地有她張小軟一個,卻也因為“十一”這個數字,像是就多餘了她一個。在人聲鼎沸的總決選上,也隻有她張小軟沒有到場。

大屏幕上循環播放著其餘十個候選人的VCR,隻有她,是一張照片。

而且,是一張抓拍。

或者說,是一張偷拍。

照片中的她是她一貫的穿著,桃紅色運動套裝,深棕色棉靴。帽衫的帽子本來低低地扣在頭上,卻在那一刹那被風吹開。她下意識地一仰頭,一張豔若桃李的麵孔被鏡頭抓了個正著。

至於這張照片是在何時,又出自何人之手,她一概不知。

但她知道,她在總決選上贏得的唯一一票,是誰投給他的。

那天,她並非沒有到場,沒露麵而已。

她站在大禮堂二樓的幕布後居高臨下,目睹一個短發的少年將選票投進了最左邊的,代表她的投票箱裏,緊接著,便腳底抹油。在她早就漸漸褪色了的那一段記憶裏,那少年也就十三四歲的年紀,也不知道是怎麼混進了這成年人的是非之地。她不記得他的樣子了。

又其實,她根本沒看清他的樣子。

事後,她曾漫不經心地問過趙眾樓,那天為什麼沒有去給她投票。趙眾樓的答案是,他以為她並不在乎。張小軟想想,也是。

此後,她從未再想起曾有那樣一個少年,讓她在那一場她並不在乎的角逐中,不至於交上白卷。但今晚,她突然就將喬諳和那短發的少年對上了號。

沒錯,就是他。

透明的塑料頂棚傳來沙沙聲,從細微,到聒噪。伴隨空氣汙染的惡化,天氣預報的準確率屢屢跌至新低。今天的降水概率僅有百分之十,可這雨,到底是在這一天的末尾,下了。

這還真是應了一句古人雲——天有不測風雲。

2022年,一場秋雨一場寒的說法說不通了,全球氣候變暖,到了十月的午後,還是燥得慌。

喬諳萬萬沒料到,他和張小軟的第二次見麵,會是張小軟主動送上門來。

自從上個月在好再來錄像廳他和她第一次見麵,或者說不歡而散,他和捕星司在這二十來天裏都並不好過。

就在那晚的轉天,有人去查了“爆肝”。喬諳猜也能猜到,那是張小軟和趙眾樓的人,搞不好,更是蓬萊界的人。好在,“爆肝”雖是申先生和捕星司的地盤,但也絕不會被人一查就查個底兒掉。

緊接著,樂今市發生了幾起搶劫案。

用不著老莫曾經的火眼金睛,喬諳從警方公開的監控視頻中細看便不難看出,作案人使用了“定身術”。

局外人看不出所以然,但喬諳知道,作案人是異能者無疑。

而這十有八九,是張小軟和趙眾樓對他拋出的誘餌。

他們敢化被動為主動,他也就不敢動了。

見不到申先生的麵,喬諳隻能通過電話將他大鬧好再來錄像廳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講給申先生。張小軟千真萬確是一名異能者,這令他揚眉吐氣。但諸如張小軟和蓬萊界有沒有關係、趙眾樓的身份,以及他這一大鬧,令他和捕星司暴露了多少,這無疑使得他這一次行動,是一次得不償失的行動。

申先生動怒,說下不為例。

未成想,張小軟主動送上門來。

下午第一節課是受眾行為分析,喬諳擎著他的便攜式電風扇,懶洋洋地坐在第一排。

他隨便翻一翻課本,果然,又被人不知在何時塞了兩封情書進來。

相較於情書,他更常收到的是五花八門的零食,通通來自學姐們的“投喂”。

話是從後門傳來的,一排傳一排,最後,才傳到喬諳的耳朵裏,說外麵有人找。

可等喬諳從後門出去,門外空無一人。

一轉頭,喬諳看見倒是在前門門外,站著一個女孩子。

是張小軟。算下來,他或明或暗地看了她四年了。即便是隔著一整個階梯教室的長度,而且她幾乎是背對著他,他也能一眼認出她來。

破天荒地,她沒有穿得五彩繽紛,牛仔褲上麵,是一件黑色帽衫,隻是帽子仍低低地扣在頭上。

此時再沒有第三個人的走廊,張小軟一轉頭,也看見了喬諳。

下一秒,她將帽子向後挪了挪,露出一張美歸美,卻生人勿近的麵孔,對他一勾食指。

不由自主地,喬諳向後退了一小步。

還是那句話,他看了她四年了,早就看穿了她了——不笑時像是目中無人,笑時又像是處處留情。也就活該同性視她為眼中釘,而異性在心旌蕩漾,緊接著竹籃打水一場空後,也視她為肉中刺。但這個“規律”隻適用於大多數異性,並不適用於他。

他才不會對一個狐狸精心旌蕩漾。

穩住陣腳,喬諳微眯了一雙笑眼,走向張小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