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軟笑著搖搖頭：“火鍋。”
“張小軟，沒人能勉強你，你反倒吃飽了撐的勉強自己？”喬諳不滿道。
張小軟話鋒一轉：“考得怎麼樣？”
“嗯？嗯，還不錯。”
“喬諳，學習是一件苦差事，那麼多人在拚命，無非是為了生存，或者生存得更好。那你呢？你為了什麼？”
喬諳想過這個問題，卻從未想過會有人問他這個問題：“我也……沒什麼不同。”
等一切風平浪靜，他也想學業有成，想找一份有前途的工作，上班、下班、度周末。這些話若說出口，喬諳也覺得無趣。然而，他想不到比這些更美好的可能。除非……再加上一些條件，比如，和張小軟度周末。
“沒什麼不同的話，那除了學習，也要像他們一樣交朋友。”張小軟有理有據，“友情是維持出來的，有時候我應酬你，有時候你應酬我。”
喬諳減緩了車速：“你想好了？”
“該不會是你覺得我這女朋友拿不出手？”張小軟伸手，捏喬諳的臉。
就這樣，喬諳一個急轉彎，駛向了“有間火鍋店”。
張小軟從包裏掏出一麵小鏡子，雖隻帶了一支口紅，也煞有介事地塗了塗。喬諳接連看了她幾眼：“有這個必要嗎？”張小軟對他抿了抿嘴：“好看嗎？”
喬諳喉頭上下一滾動，沒說話。
“不好看嗎？”張小軟又照鏡子。
喬諳換了個話題：“當年，你拿了四年的獎學金，你又是為了什麼？”
“錢嘍。”張小軟若有所思，“而且，那時候我除了學習，也沒什麼事可做。至少，沒人請我吃火鍋。”
張小軟的答案，喬諳有認同，也有不認同。那四年，她的身邊除了趙眾樓，的確再沒有朋友。然而，若不是她豎著渾身的刺，不要說火鍋了，她有八個胃大概也吃不完那些男人們的心甘情願。如今，喬諳謝謝張小軟那四年的拒人於千裏之外，卻也希望若重頭來過，她能多幾個可以“應酬”的朋友。
好讓她不那麼寂寞。
至於怎麼幫程一專，喬諳在陪張小軟和程一專去KTV的第二天，也就是在他和申家贇在老張燒烤店碰了頭的第二天，便給了張小軟答案。
障眼法。
當時，張小軟皺著眉想了想，才大喜過望：“這樣最好不過了。”
時間初定在了大年初一。
張小軟毫無異議：“有個過程也好。”
此後，張小軟便時不時大駕光臨中北傳媒大學，有時陪喬諳在自習室臨陣磨槍，也有時在籃球場的看台上看他獨領風騷，甚至有一次，她還帶來了她親自下廚的，但味道令人不敢恭維的鹵肉飯。總之，她做了一個女朋友該做的一切。
當然，也包括今天。
喬諳騰出一隻手，伸到張小軟腦後揉了揉。他知道她在等大年初一，等程一專從穀底邁出第一步。而他也在等，等那天之後，她會不會翻臉不認人。
有間火鍋店。
一個包廂坐了十六個人，十一男五女，帶“家屬”的不止喬諳一個。
張小軟穿了件薑黃色的毛衣，脖子上帶著喬諳送她的水晶球項鏈墜，不是最盛裝的一個，也並不隨便，中規中矩。但喬諳也早就料到了，即便她想應酬別人，別人也未必想應酬她。其餘四個女孩子從口紅的色號，到明星的八卦，聊得熱火朝天，沒一個將張小軟放在眼裏。
一人一個小火鍋，張小軟吃得並不多，將火力從大調到小，又從小調到大，看鍋底反反複複地沸騰。
男孩子們在聊前不久結束的聯賽，曾蟬聯了三年冠軍的中北傳媒大學今年連四強都沒進，反思也好，怨天尤人也罷，誰都一肚子話要說。喬諳場均得分過了二十分，笑著說君子報仇，來年不晚。同時，他將左手縮到桌子下，有力卻安分地拍了拍張小軟的膝頭。
即將離任的楊教練到底是長輩，和張小軟沒話找了話：“錄像廳什麼時候能再開張？”
一句不鹹不淡的問話，還是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張小軟這才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置身於這樣的場合，比她想象的更難。
“還沒定。”喬諳替張小軟解了圍。
“得另找地方了吧？”一個女孩子趁機道：“喬諳，趙學長那可是一棟二層樓，你可別掉鏈子啊。”
張小軟搶在喬諳之前，微笑道：“過去的事，我們就不提了吧？”
對方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討了個沒力。
話題重新回到聯賽上，喬諳對張小軟低聲道：“這不是你的風格。”
“那我的風格是什麼？”張小軟掩著嘴，“當場指出來她的男朋友，也就是坐在你右邊的那位，曾經給我寫過九十九封情書嗎？”
“為什麼不？”
“因為正常人不會那麼做，正常人隻會息事寧人。”
“張小軟，我不用你做正常人。不過，那九十九封情書你都看了？”
“隻隨便揀了一封看。”
“那說不定其他九十八封都是白紙。”
“嗯，也有可能。”
喬諳失笑。他不知道張小軟這“四兩撥千斤”的態度是不是故意，卻止不住地心裏癢癢，覺得她怎麼說他都不會滿意，覺得想讓她閉嘴，想把她抱在懷裏。他比誰都知道，他和她此時的關係亦真亦幻，但他隻想往下陷。
就在這時，有另外兩個“家屬”去補了個妝，一回來便咋呼道：“你們說巧不巧，趙學長就在隔壁的包廂！”
喬諳和張小軟的竊竊私語到此為止。
張小軟輕歎：像正常人一樣做一些正常事，真的比她想象的更難。
一直掛在喬諳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他對誰也沒說什麼，隻用不大的音量對張小軟說了三個字：我們走。而這反倒令在座的每一個人如坐針氈。那兩個“家屬”更是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在怪對方唯恐天下不亂。
喬諳一手拿了兩個人的外套和張小軟的包，另一手牽了張小軟的手，一刻沒耽擱，卻還是晚了一步。
包廂的門不等他拉開，便被人從外麵推了開。
趙眾樓站在門外。
時隔沒多久，趙眾樓判若兩人，大概是因為在唇上蓄了淺淺的胡茬，文質彬彬中多了一分陰晴不定，一副無框眼鏡後的目光也像是蒙了一層什麼。
但一開口，他還是溫柔：“聽兩位學妹說大家都在，我就來打個招呼。”
有個四年級的和趙眾樓半熟不熟，禮多人不怪：“趙學長太客氣了，要打招呼也得我們過去啊。”
趙眾樓笑笑，轉而對張小軟道：“還好嗎？”
他一點也不避諱，在眾人麵前對前女友點到為止。
張小軟點點頭，低聲道：“聽說你簽了魏時均做男一號。”
這不是什麼秘密，娛樂新聞家家都在報，大同小異，說Shadow在“星月穀1022特大爆炸案”後的休養生息也就等於game over，六個人自求多福。其中，翟起聲帶受損，恐怕是就此結束了他在娛樂圈的征程。而人氣最高的魏時均唱而優則演，被萬目影視公司簽約為一部大製作的男一號。
人氣再高，也不過是個快要過氣了的男團的隊長。
別說大製作了，這甚至是魏時均第一次進軍大熒幕。
新聞一出，隻有老粉們喜極而泣，路人們紛紛不看好。
“他是最合適的人選。”趙眾樓滴水不漏。
“我一直聯絡不上他。”
“你也知道，論演戲他還是個新人，一直在封閉培訓，希望不會讓粉絲，更不會讓觀眾失望。”
喬諳能感覺到張小軟的手越來越涼，便將她的外套塞給了她。他不是個太體貼的人，在人前，更會有一種硬梆梆的靦腆。同時，他對趙眾樓別有深意道：“封閉培訓？”
趙眾樓回避了喬諳，繼續對張小軟道：“舅舅好些了嗎？”
“在進步。”
“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盡管和我說。”
張小軟欲言又止。
這時，趙眾樓之前所在包廂的門被人從裏麵拉開，七八個男女魚貫而出。他們誰也沒有對趙眾樓這廂投來過多的目光，但喬諳和張小軟不難從他們的背影中看出蹊蹺。他們的年紀、穿戴、氣質都不盡相同，使得他們隻得一個共同點——異能者。總之，喬諳和張小軟不難看出這是蓬萊界的一次小聚。
而在此之前，據喬諳所知，蓬萊界還從未這麼明目張膽過。
趙眾樓最後和眾人寒暄了兩句，便也告辭了。
至於喬諳和張小軟，站都站起來了，也就沒有再吃回頭草的必要，後來也就不知道，趙眾樓買單的時候，“順便”把他們這一桌也買了。
“我送你回去。”上了車，喬諳刻意回避了張小軟的目光。
張小軟係上安全帶，哢噠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