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 / 3)

“張小軟……”喬諳的音量越來越小,“方便的話,你能過來一趟嗎?”

張小軟不無意外:“明天不就能見麵了嗎?不對,這都十二點了,再有十個小時,就能見麵了。”

喬諳一言不發。

“出什麼事兒了嗎?”張小軟一隻耳朵緊貼著手機,用手堵住另一隻耳朵。

“沒事兒,”喬諳幾乎是在嘟囔道,“那晚安。”

兩小時後。

喬諳接到張小軟的電話,她說她在南山台風景區的門口進不來。他驅車抄了條近路,當然,也不可避免地毀壞了些柵欄,用了五分鍾便趕到門口,將她接上了車,繼而,接回了家。途中,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吉普車的顛簸令呼吸聲時輕時重。

喬家還是老樣子,隻有二樓喬諳的臥室勉強有些煙火氣。

喬諳將堆了滿地的雜物一腳腳往牆邊踢,給張小軟掃出一條路來:“你舅舅一個人可以嗎?”

“你叫我來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他?”張小軟語氣不算壞。

那一場大火之後,程一專每晚都要靠安眠藥入睡,最初是因為傷口疼,後來,大概是因為心裏疼。今晚也不例外,在看過了煙花,服用了安眠藥後,他仰麵朝天,沒一會兒便鼾聲如雷。

喬諳看了一眼時間:“還有不到八個小時,別忘了,十點,彙融街2號,518。”

“我跟他說,是理賠的事必須他親自跑一趟。”

“大年初一?”

“他不願見人,我說我特意安排在大年初一。”

喬諳點點頭,心頭不詳的預感卻又漸漸升騰。

隻得一張床墊能坐人,張小軟也算一回生,二回熟,在一角坐下:“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明天一定反悔,不過我綁也會把他綁過去。”

喬諳背對張小軟,從扔在地上的包裏掏出了什麼,拋給她。

沒有燈的房間,張小軟在昏暗中憑直覺穩穩地接住……一個橘子。

“不知道你會來,沒什麼可以招待你的。”喬諳在床墊的另一角坐下。

至於橘子,是在戒酒中心時,喬立業裝給他的。

張小軟不緊不慢地剝著橘子皮:“說得像是我不請自來。”

橘子皮的清香和甘甜在空氣中一圈圈漫延,喬諳有些啞:“新年快樂。”

“你說過了好不好?”張小軟將橘子掰了一半,伸長了手臂,遞給喬諳。

也算是借機,喬諳坐到了張小軟的身邊,將半個橘子一口塞進了嘴裏。

張小軟一瓣一瓣小口吃著:“說吧,什麼事?你不像是無緣無故讓我來。”

喬諳頓了頓,似乎是難以啟齒,緊接著,身子一橫,躺在了張小軟的大腿上:“沒事兒。”

張小軟俯瞰著喬諳:“你要是不說,我……我就走了。”

喬諳垂著眼,咀嚼的幅度越來越小:“我先給你講個笑話?”

“那也不可能蒙混過關。”張小軟的目光落在喬諳的喉結上,那一塊淩厲的突出因吞咽而滾動。

喬諳調整了一下,躺得更舒服了些:“你知道有很多女生拆包裹的時候力大如牛,但在男生的麵前,會連礦泉水的瓶蓋都擰不開嗎?”

“有很多人這樣說過我。”

“我……也這樣想過你。”

張小軟輕笑:“你的笑話講完了?”

“家裏隻剩下一瓶礦泉水,在給你打電話前,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擰不開瓶蓋。”喬諳仍垂著眼,娓娓道來,“然後……我哭了,也不知道在委屈個什麼勁,覺得別人家過年都大魚大肉,我卻要一個人渴死在家裏了,你說好不好笑?可這樣的除夕夜,我明明早就習慣了的。”

張小軟吃完了橘子,一雙手無處安放,隻好一隻若即若離地落在喬諳的頭發上,一隻撐在自己的身邊。

她故意說笑:“那你該打給田思源,不是嗎?我可是個弱女子。”

喬諳稍稍一抬眼,直視張小軟:“你要我打給她嗎?雖然我打給她的話,她隻會把我臭罵一頓,但你說了算。”

這樣的姿勢和直視令張小軟的脊背像是經過一陣微弱的電流,她別開目光:“我來都來了,你就饒了她吧。”

緊接著,她四下張望:“水呢?我試試看。”

喬諳一抬手,捏住張小軟的下巴:“你來了,我就不渴了。”

張小軟被迫低下頭,月光下,隻見喬諳的下唇微微開了裂,那麼,他所言不像有假。那一陣微弱的電流又來了,從尾骨到後腦,再原路返回。算是故技重施,她又一次故意說笑:“哇,人家小說裏都是越來越口幹舌燥,你倒好。”

“你這盡是看些什麼少兒不宜的小說?”

“除了小說,電影我更是專家。”

喬諳的手從張小軟的下巴,反繞到她的脖頸後:“你不說我都忘了,數過嗎?你在電影裏……口幹舌燥過多少次?”

張小軟在昏暗中漲紅了臉。

的確,哪怕不是出自於私欲,在好再來錄像廳,她也曾無數次帶領客人去感受一幕幕經典的浪漫……和情潮。她本以為那就是身臨其境,但直到此時此刻,她第一次受困於被小蟲啃噬般的痛癢。她越去控製微亂的呼吸,便越控製不住。

就在這時,張小軟的眼前……出現了一道門。

這是她再熟能生巧不過的場景,每當她從現實進入到電影的世界,都要跨過這樣一道門。可同時,這更是她所陌生的——在她眼前,沒有熒幕和畫麵,隻有喬諳的一雙眼。

可這又並非她前所未有的經曆。

就在前不久,在喬諳一邊將她困在這裏,一邊叫人去燒了好再來錄像廳的那晚,她同樣是望著他的一雙眼,無法阻止那一道門出現在她和他之間。

今晚,同樣地,她輕而易舉地跨過那一道門。

即刻,她被一陣劇烈的震蕩卷起,緊接著又被狠狠拋落。她穩住陣腳,隻見自己身處一座大概是三線的小城,道路、建築、居民都有一種灰暗的時代感。稍縱即逝的安寧後,她又隻見道路在腳下由遠至近地裂開一條縫,迎麵的建築在硝煙般的揚塵中轟然倒塌,居民尖叫著由近至遠地逃竄……

反應慢了半拍,她被人從身後撞倒,繼而被人潮吞沒在腳下……

就這樣,張小軟回到了現實。

“數了這麼久?”和上次一樣,喬諳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張小軟有些慌:“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喬諳反繞在張小軟脖頸後的手稍稍一用力,讓她俯身向他:“隨便你當我是什麼人,狗也行,喬小諳也行。”

張小軟試圖擺脫喬諳的手:“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喬諳沒鬆手:“大過年的,能不說正經的嗎?張小軟,我沒吃著大魚大肉,連口水都沒喝,就想跟你過個年,行嗎?”

沒有了喬諳的力道,張小軟也忘了抬頭,仍俯身向他:“你想……怎麼過?”

“你在這兒就行了。”喬諳眨了一下眼,眼眶內便有了波光。

張小軟心亂如麻:“這太犯規了。我知道,你一個人守著一棟大房子過了十幾年,但你不能用這個來迷惑我。況且,和你相比,我的父母恐怕都早就不在這世上了,如果這算是優勢,也該是我迷惑你。”

喬諳把張小軟的話左耳進,右耳出,畢竟,她微張微合的紅唇離他太近了,像漩渦似的令他無能為力。終於,他微微一欠身,吻了她,不足兩秒鍾,力道卻極具了侵略性。隨即,他沒再躺回她的大腿上,坐直了身。

良久,張小軟才一偏頭:“我說,你這算什麼?”

喬諳沒說話。

“該不會……我是你第一個女朋友吧?”

喬諳的否認也不大像否認:“你覺得呢?”

“那你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該見過豬跑吧?”

喬諳哭笑不得:“你是豬嗎?張小軟,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的kiss也太差勁了吧?”

喬諳不輕不重地推了張小軟一把,站直身,不屑道:“你知道什麼。”

的確,張小軟並不知道,喬諳在這個吻上保留了多少。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是程一專能不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見分曉的日子,同時,也是張小軟接觸到除了他和田思源之外,更多捕星司的人乃至申家贇的日子,這意味著見分曉的除了張小軟能不能原諒他,會不會就此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