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3)

她仍聯絡不到申家贇,適才在樓下,倒是看到了個身影像是喬忘年。

當時,喬諳致電她,她為了追喬忘年,沒接喬諳的電話,可到頭來,拐了兩個彎,喬忘年也沒追上。

與此同時,趙眾樓難得睡個懶覺,醒了後,也沒急著起床。一來,他這些天太辛苦了些,是真的缺覺。二來,反正是要等消息,起床也沒心思做別的,還不如舒舒服服地享受假期與陽光。

等到十點,他接到消息,聽說張小軟和程一專那邊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說:再等等。

等到十點半,他又接到消息,聽說程一專一個人被關進門,連連慘叫得像殺豬一樣。

對此,他會心一笑。

2015年的盛夏,那一天最高溫度38度,程一專為了一份微薄的收入,為了他和張小軟兩個人的家,頂著炎炎烈日修剪小葉黃楊。身為大耀集團二公子的趙眾樓坐在車內,吹著冷氣,瞥見程一專純屬意外,但他又怎麼會忘了那是第一個被他抹去記憶的人?車子都開過去了,他又讓司機調了頭。

本隻是想看看這個男人過得怎麼樣,但在又一次握住程一專的手時,趙眾樓知道了這根本不是什麼“純屬意外”。

他看到了程一專一段堪稱精彩絕倫的記憶。

1999年樂今市發生了一場7.6級的地震。那時,趙眾樓年僅一歲。當下至一歲,上至一百歲的樂今市市民都對那一場“天災”無能為力時,程一專卻身懷預見未來的異能。

沒錯,那時,程一專並非平凡人,而也是一名異能者。

但和“天選之人”的他們不一樣的是,程一專的異能不是天給的,而是……溫知儀給的。早在四十年前,是蓬萊界有史以來輸得最徹底的一次,若不是溫知儀當時被平凡人的一支秘密科研小組抓去做了試驗,蓬萊界也就被捕星司連鍋端了。死裏逃生後,不知和那試驗有沒有關聯,當溫知儀再用她手上的那一朵烏雲籠罩平凡人時……

有的人在痛苦後變成了異能者。

當然,更多的人,直接死於了痛苦。

程一專是變成了異能者的其中之一,他擁有了能預見未來的異能。

溫知儀重建了蓬萊界,也逐步走向了前所未來的強大。1999年那一場7.6級的地震,並非天災,而是溫知儀對樂今市的“洗滌”。程一專在預見了橫屍遍野後,搶先一步地……跑了。

同時,他綁架了一個叫做謝雨霖的女孩子。

程一專和謝雨霖算是熟識。他是一名年紀輕輕便走了下坡路的園藝師,也是蓬萊界的一員。而她是個平凡人,也是科學研究院的一名研究人員。二人相識於一年前,因為先後接受一個記者的采訪,有了一麵之緣。程一專對漂亮,又大方得體的謝雨霖一見鍾情。

可惜,謝雨霖從最初便拒絕了程一專,她說她有男朋友了。

在這一次握住程一專的手時,趙眾樓看到……程一專在綁架了謝雨霖後,逼迫她懷了他的孩子。

隻因為,在程一專可預見的未來中,有這樣一幅畫麵:一個女孩子熟睡著,床頭櫃上擺著一個相框,那是一張全家福,女孩子的父親是他,母親是謝雨霖。

而程一專知道,他預見的每一幅畫麵,都不會毫無意義。

在被軟禁了十個月後,謝雨霖生下了一個女孩兒。

那一年,初為人母的謝雨霖終於對程一專低下了她高貴的頭,而程一專沉浸在做爸爸的喜悅,以及謝雨霖前所未有的溫柔中,也終於還了謝雨霖自由——允許她離開她生活了一年之久的,一間隻有六平米大的地窖。

而那樣的生活與其叫生活,不如叫生存。

從程一專的記憶中,趙眾樓看到了那一年不見天日的生存,如何將謝雨霖從一個漂亮、大方得體的女人,變成了一具隻有仇恨被小心翼翼地隱藏的行屍走肉。勢必是當局者迷,程一專才會被謝雨霖裝出來的溫柔所蒙蔽。而果然,好景不長,謝雨霖伺機將一支針劑刺入了程一專的後頸。劇痛之餘,程一專失手將謝雨霖推出了窗口。

他們才安下的“家”,位於十二樓。

死狀慘不忍睹。

謝雨霖從小便擁有著兩倍於常人的智商,二十歲獲得了基因學的博士學位。此後,她效力於科學研究院。而那一支針劑,便是她和多少前輩們前後曆時了半個世紀的研究成果。

正是這一研究成果,使得平凡人在一年前的那一場地震中,在麵對蓬萊界和捕星司時有了話語權。

也正是這一研究成果,讓程一專從此從異能者……變回了平凡人。

話說回來,這倒在若幹年後,給了趙眾樓天賜良機。趙眾樓隻能看到,並抹去平凡人的記憶。若不是程一專變回了平凡人,他還真拿他無能為力。

謝雨霖死後,程一專掩蓋了真相。

他通過大量的偽證,杜撰了一個新的人物——他的妹妹,程雨霖,將謝雨霖取而代之。在他虛構的世界中,他的妹妹因精神疾病跳樓身亡,他的妹夫一走了之,不知所蹤,尚在繈褓中的張小軟便是他的義不容辭。而為了保護張小軟,他在杜撰中更有善意的謊言——在張小軟十五歲之前,他一直讓她誤以為她的父母是在一場交通事故中雙亡。

2015年盛夏,在第二次遇到趙眾樓後,程一專這一段除了天知地知,便隻有他知的記憶被抹了去,反倒隻留下了他虛構的世界。

和他自己的深信不疑。

從此,黑白顛倒。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張小軟的呼喚:“老程!老程!”

程一專哭笑不得:這孩子,2015年了通訊還靠喊。

此後,趙眾樓獨自擁有了程一專的這一段記憶。在蓬萊界,當溫知儀自稱是1999年那一場地震後幸存的唯一一名異能者時,他也將程一專的存在咬在了牙關之內。他有一種隱隱的預感,說不定什麼時候,那將是他的籌碼。

直到2018年的八月底,張小軟被中北傳媒大學錄取。

一直以來,趙眾樓還都有留意程一專,也捎帶上留意張小軟。

不過平心而論,趙眾樓沒把張小軟當回事兒。在他以為,程一專對他和謝雨霖的孩子的執念,無非是他對謝雨霖的執念,是一個男人對心愛的女人愛而不得的走火入魔。更何況,張小軟什麼都是半吊子,也就是追星還有一套。

因此,當程一專將張小軟送入精神科醫院,說她是追星追得沒了腦子後,趙眾樓不疑有他。

直到趙眾樓第一次握住了張小軟的手。

首先,他發現他看不到她的記憶,而她也是他第一個意外發現的異能者,除了曾經是異能者的程一專。

其次,他一抬眼,才注意到了她的豔若桃李。

而最後,趙眾樓才發現了張小軟身後的程一專,再看張小軟,才看出她就是程一專和謝雨霖的女兒,那個曾經扔在人堆兒裏找都找不到的女孩子。至此,趙眾樓心服口服,程一專在十九年前的“預見”,恐怕還真不是毫無意義。

這便奠定了此後的四年,也就是此後,他和張小軟在一起的四年。

無懈可擊的四年,歸功於趙眾樓的未雨綢繆。

就好比,前一陣子,每當他握住程一專的手,總能看到程一專對記憶中的某些空白疑心重重,看到他在他自己虛構的世界中有了些不該有的探索。趙眾樓當機立斷,要讓白友湘陪著他有多遠,滾多遠。隻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

或者說,是喬諳的那一把火搶先了一步。

加之,張小軟對他提出分手,更是他始料未及。

事已至此,他隻能將計就計。

他“幫”程一專保守了這麼多年的秘密,替他維護了這麼多年好舅舅的頭銜,是時候用在這一時了。

趙眾樓知道,當真相大白,當絕無僅有的好舅舅搖身一變,變為一個十惡不赦的強奸犯,卻又是她的親生父親,張小軟將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而他要做的,無非是將這毀滅性的打擊記在喬諳的頭上。

就這樣,他像拋出魚餌一樣,將程一專曾經是異能者的身份,以及種種見不得光的劣跡拋了出去。他知道,被張小軟迷昏了頭的喬諳或許可以對程一專不查不問,但捕星司在對程一專伸出援手之前,一定會查,一定會問。

也就一定會咬鉤。

在大年初一的今天,他也是充滿了好奇,等人從前線傳回消息。

聽說,捕星司那隻聞其名,不見其形的身懷障眼法的異能者隻把程一專一個人請進了房間。

聽說,不多時,程一專的嚎叫聲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