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名大臣奏請皇帝冊封妃嬪的事,也傳到了含璋殿裏,隨之而來的,還有太後請來的說客——靜妃。
四貞站在窗前凝望天空,墨色的濃雲密布在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墜下來,壓抑得整個世界一片昏暗,隻有風聲在盤旋、穿梭著,暴雨將至。
“靜妃娘娘,臣女記得父王曾經說過,遇到困境之時,無需專求解脫困境之道,隻要勇往直前,自就能脫困漸入佳境。可如今的局麵,臣女要怎麼樣才能勇往直前?從前,母後希望我離皇上遠一些,我做到了,如今,她又希望我答應進宮,就為了阻止皇上的荒唐,難道,身為臣子,就必須聽從擺布,自己的命運,一點都不能做主嗎?”
“若是沒有父王他們訂的婚約,臣女再不願意入宮,畢竟,皇上是個好的,可如今,臣女有婚約在身,這是父王、母妃為我定下的婚事,臣女怎麼能違背?從小,父王就教臣女,一諾千金,母妃也教我,從一而終,我若是進宮為妃,置父母於何地?置孫家於何地?”
靜妃輕歎:“阿貞,本宮知道你心裏委屈無奈,也知道你進退兩難,但無論如何,這事是母後的意思,你萬萬不可抗旨啊!你從前不也對本宮說過,識實務者為俊傑,不要一味與皇上執拗、對抗,怎麼輪到自己,你就糊塗了呢?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怎麼容你回絕呢!”
四貞心頭一顫:“可是娘娘,臣女不甘心自己的命運被別人安排,隻是到今天,臣女才發現這掙紮顯得多麼無力。宮裏的女子活得很累,這一點,娘娘比臣女還有體會,所以如果母後執意如此,臣女真的隻能一死了!”
靜妃久久沉默,久久的無語,半晌方才開口道:“阿貞,你也知道,今日本宮過來探望是奉母後之命而來。自從那晚之後,除了公開的場合,私下裏,你一直不肯再見皇上,母後其實也很為難,其實,換個角度來講,若非皇上愛重於你,又豈能容你如此放肆?”
“四月封妃之事,聽說沒有你的名字,皇上就直接斥責臣子妄議,這一次,又是著顧命大臣們和禮部商議,甚至不願麵見母後。你若是不願,皇上就要那烏雲珠進宮,皇上一心掛念,你就是不感念其他,也該感念皇上的一片癡情,你,得到了我們盼都盼不來的心啊!”
四貞搖頭,凜然一笑:“若這事,發生在一年之前,四貞沒有婚約之時,隻怕,臣女就算心有忐忑,也是歡天喜地,可如今,臣女已經答應了孫公子,不離不棄,生死相依……”她想起從桂林離開時,與孫延齡的誓言,神情越發堅毅:“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若母後和皇上執意如此,四貞也唯有以一死,以謝恩情!”
“四貞,本宮從沒見過皇上如此不顧一切,皇上已不可自拔,這次就算是太後也休想再把他拉回來。若不是因為皇上執念如你,又豈會惹出烏雲珠的笑話?”靜妃心裏也充滿了苦澀,勸另一個女子,嫁與自己的心愛之人,這樣的事情,對任何女子而言,都是苦不堪言。
隻是,她深愛著皇上,實在不願意看見皇上為情所困,而且,靜妃也明白,如果她不替太後太勸說四貞,自會有其他人來,而其他人,是不是真會逼死四貞,很難說。
所以,她壓下了心頭的酸楚,走了這一遭。
“太後原本以為娶了皇後,皇上便會收心,可是這兩年來,皇上卻越發荒唐,喜怒多變更甚以往,越發讓人不可捉摸。可就是這樣,他也不忍動你一分一毫,甚至,知道塔爾瑪私下派人查探那位孫參領時,還大發雷霆。四貞,你是不是因為烏雲珠的事情惱恨皇上?”
“其實,皇上在她身上,也是因為寄情於你。四貞,皇上已然動了真心,你真的無動於衷嗎?說什麼一死,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定藩怎麼辦,孔家怎麼辦,你哥哥怎麼辦?”
四貞緊緊握住雙拳,指甲緊緊地幾乎要嵌進肉裏,她轉過身看著靜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靜妃娘娘,您對皇上的真心少嗎?他有沒有因為您憔悴的容顏,無奈的神情在意過一點點?這天底下,隻有他的真心,是真心,別人的,都是驢肝肺嗎?”
“是的,他是皇上,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但你若要問臣女的心意,臣女不願,死都不願!請靜妃娘娘回去告訴母後,若是她不在意臣女的死活,就下旨吧。”
靜妃走後,四貞覺得氣悶,換了衣服,叫上畫眉出去騎馬。
直到要騎馬的時候,畫眉從宮人手裏將四貞的馬牽出來,衣袖落下,露出一截胳膊,四貞方才瞧見她右手手腕上的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