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聰十九年的四月末,菡萏初發,蜻蜓早立,葉紫尋又再一次進宮探望怡賢妃。轎子晃晃悠悠一路直到怡水殿,葉紫尋跟著宮人來到正廳,卻聽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吩咐道:“夫人,我家主子想單獨與您談談。”“恩,哪有勞這位大人了。”葉紫尋朝彩衣使了個眼色,隨即跟著那侍衛進入內室。
怡水殿內室,香霧妖嬈氤氳,卻又偏偏彌漫著一絲淡淡的藥味。殿內除一人立於正中以外,再無他人。隻見那人頭戴紫鳳銀冠翅搖,錦綢紫紗袍披身,腰係莽帶,赫然站立,招牌樣的溫潤。
正是當今九王爺拓跋昊,卻也是葉紫尋最不想見的人。看著那張熟悉而陌生的容顏,萬般思緒湧上心頭,手緊緊握成拳,直至在掌心中留下深深的痕跡。
“民婦參見王爺,王爺長樂無極。”葉紫尋神色不動屈膝跪地鄭重地向那人行禮。那人一聽,卻是渾身顫抖,“好,好,紫尋,你當真要與我如此生分?”
“王爺言重了,民婦一介已婚婦人,哪裏高攀得上堂堂九王爺呢?”
“紫尋,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你也不必傷我,我心中從來隻有你。”
“王爺,請您自重,莫說民婦如今已為人妻,就是尚待字閨中,恐怕也由不得王爺這般詆毀,王爺,你我身份懸殊,還請王爺放民婦離去。”
“紫尋,你當真就那麼恨我,不想再見到我,我知道那個南宮瑾軒對你不好,你不要難過,你隻要跟著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王爺,你莫不是發燒了?都開始說胡話了?王爺,如今我們之間已成定局,隻是陌路人,王爺有何須費這番心思,以王爺的條件什麼樣的女人不都是手到擒來。”
“紫尋,你不要多心,這麼多年,我隻喜歡你一個,隻愛你一個,我從來沒有忘記你。”
“王爺,你我隻是陌路人,不必再費這般心思,宮中人多眼雜,隔牆有耳,在這般糾纏隻怕對你我都沒什麼好處,王爺,民婦言盡於此。告辭!”葉紫尋冷冷說完,當下轉身就要離開。
“不,紫尋,我不能讓你走。你不知道我離開你以後過的是什麼日子,你不知道我有多牽掛你,你不知道我多麼想給你寫一封信,哪怕隻是一句話,一個字。紫尋,你不知道,離開你的三年裏我有多少次想要回去找你。”拓跋昊一把從身後緊緊抱住了葉紫尋。
“王爺,請放開我。你已經不是魏天,我也不再是葉紫尋了。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九王爺拓跋昊,我是南宮三少夫人,身份懸殊,我們都不回不去了,王爺,你明白的,不是嗎?”葉紫尋伸手一指一指地掰開拓跋昊抱著的手,每一掰開一指,拓跋昊的身體就僵硬一分。等到葉紫尋全部掰開時,拓跋昊眼中已經滿是痛苦之色。
“紫尋,你就這麼狠心拋棄我們過去的情意?”拓跋昊痛苦地嘶吼。
葉紫尋聽見那聲痛苦的嘶吼,心中止不住的疼痛。可是痛又怎麼樣呢?難道她就不痛了嗎?難道她痛得還不少嗎?可是錯過就是錯過了,有時候錯過本身其實就是一種過錯。錯過的再也回不去,錯過的再也擁有不了。
“王爺,民婦言盡於此。怡賢妃是民婦的閨中摯友,她如今身懷有孕,還請王爺高抬貴手,莫要為難,民婦告退。”葉紫尋說這些話時神色平靜冰冷,就像一把九千九百九十九支箭直插拓跋昊的心髒,箭箭見血。
“好,你去吧,怡賢妃是我的皇嫂,我自會好生照顧。”拓跋昊聽著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心中涼意更甚,隻好黯然道。
葉紫尋朝拓跋昊屈身一禮,轉身朝殿外走去。拓跋昊看著那遠去的纖細的背影,眼神紛繁複雜,心中感觸萬千。她變了,她那雙澄澈的明眸已經染了黯淡,已經染了陰霾,他離開的這幾年她到底經曆了些什麼?到底是什麼讓她不再是那個單純可愛的女孩了,不再是那個會對著自己撒嬌的人,她不再會對著自己燦爛地笑,不再會對著自己肆無忌憚的任性。
葉紫尋走出怡水殿內室,來到花園中隻見不遠處的亭子裏,水伊然坐在亭中悠閑地趟在躺椅上,湖翠和枇杷在一旁侍候著。水伊然看見葉紫尋走過來,馬上起身朝她走來。葉紫尋加快步伐迎上,挽著水伊然的胳膊嗔道:“伊然,你也不好好坐著,起來幹嘛呢?”
“紫尋,這才一個多月呢,至於這麼小心嗎?”
“伊然,你現在已經是做母親的人,當然要仔細了,再說了小心些總歸是好的。”
“好吧,好吧,都聽你的。哦,對了,你怎麼會認識九王爺呢?他找你說什麼了?”
“伊然,你聽我說,他是魏天。”
“什麼,你說他是魏天?不會吧?你沒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