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聰二十年正月十七,怡水殿怡賢妃誕下皇長子,舉國歡慶。皇帝拓跋城而立之年才得長子,心中自是喜不勝收,當即大赦天下,為皇長子賜名“瑜”,整個錦京因此事而沸騰起來,眾人皆道怡賢妃隻怕不日將登後位。
怡水殿,殿內擺滿了皇上的各種賞賜,還有各宮的賀禮。滿目光華,珠光寶氣。然眾人口中豔羨的怡賢妃水伊然倚著兩個柔軟厚實的錦枕斜躺在床上,神情愉悅柔和地注視著那個熟睡的嬰兒。小小的人兒睡得正酣,小嘴還不是砸砸,讓人不禁聯想夢中究竟夢到了怎樣的美味。水伊然伸手拉住那小人的手,握著那柔嫩溫和的小手指,神色愈發溫柔。
葉紫尋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美好的圖畫,美好溫馨得讓葉紫尋不忍打擾。做了母親真的不一樣,原來伊然也有如此寧靜溫和的一麵,自己是不是也會有這樣一日,懷抱自己的孩子神色溫柔,再無往日淩厲。
“紫尋,你來了!怎麼杵在哪裏,快過來坐呀!”一聲帶著欣喜的呼喚打斷了葉紫尋的思緒,葉紫尋回過神來,朝她微微一笑,斂衽行禮,“民婦參見賢妃娘娘,娘娘長樂無極。”
“紫尋,免禮,怎麼今日如此多禮?”水伊然略帶詫異的問道,平日裏兩人都不拘禮的。
“娘娘,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您已貴為賢妃,又誕下皇長子,身世顯赫,風口浪尖上不知多少人等著拿你的把柄呢?就算動不了你,能折你羽翼亦好。”
“唉……紫尋,我好不容易喘口氣,你又來說這些,我真是服你了。”
“娘娘,這宮裏的水有多深,您比我明白,和何況您今日還有了瑜兒,宮裏的孩子不容易長大啊!”
“紫尋,你說的我都明白,入宮雖不是我願,但瑜兒是上天賜我的至寶,不為其它,隻為他,無論如何我都要讓他健康長大,再說了,遐櫻殿不是還有一位嗎?依我看來,她那胎位隻怕亦是位皇子。”
“話雖如此,你卻不可掉以輕心,若是她真生了皇子,你一定要提防了。你想你的孩子若是不在了,最得利可不就是她?”
“紫尋,我明白,宮中任何人我都不相信,我隻相信你。隻有你,一輩子不會害我。”
“知道就好,省得我們這些沾您光跟著雞犬升天的人成日憂心。”
葉紫尋知道生孩子極為傷人,人都說: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果不其然,得好生調養,不然落下病根就是一輩子了。葉紫尋又細細交待了一番,叮囑她放低姿態,切不可任性了,凡事多思多記,便出宮回府。
葉紫尋剛回到墨軒,梓韌便來傳話,南宮瑾軒要見她,葉紫尋回他一會就到。葉紫尋換下了繁複華麗的衣衫,換上平日所穿的煙羅色襦裙。解了滿頭朱釵步搖,隻隨手挽了一髻,插了一直紫晶玳瑁簪。
出了墨軒,入目的就是那一片雪色,淺淡的香氣隨著步履飄散,若有似無。葉紫尋猶如閑庭信步般緩慢向書房行去,她自知南宮瑾軒所謂何事,不禁帶出一縷嘲諷的笑意。南宮瑾軒,你以為時至今日,怡賢妃還是你能惹得起的嗎?
葉紫尋伸手叩門,“進來。”聲音還是那麼冰涼,葉紫尋推門而入。本以為他一定又是埋首書案,可惜今日不是。隻見南宮瑾軒神色略帶幾分慵懶的斜靠在塌上,雙目闔閉,聽見葉紫尋的腳步聲亦未起身。
葉紫尋亦未如往日一般屈身行禮,她斜睨著她,神色淡淡地打量,還是那張禍水臉,輪廓很深的臉龐,高挺的鼻子,就算閉目養神,那薄薄的唇依然緊緊抿著,沉睡的獅子亦是危險絕情的。
他不說話,她亦不開口。看著書案上堆放著的厚厚的書冊,葉紫尋走過去,隨手拿起一本,才隻翻開一頁,隨口念道:“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一曲詞念完,忽覺詭異,突兩眼圓睜,神色驚異,“你……你居然也會讀李煜的詞?我沒看錯吧!我們的南宮當家怎的這般酸了?”
南宮瑾軒聽她那驚異的口吻,忽而嘴角極其清淡的一彎,那笑極淺極淡,轉瞬即逝,卻如同冰雪中綻放的春日花朵,美得驚人。葉紫尋雙目灼灼地盯著他,驚訝得合不上剛剛微張的嘴,眼裏滿是驚豔。
南宮瑾軒卻又忽然斂去輕鬆,直起身子,眸色寒冷,葉紫尋不禁思忖:南宮瑾軒這廝的臉,才是說變就變。葉紫尋也收起了目光中的驚異與驚豔,靜靜坐著等南宮瑾軒開口。
“怡賢妃如今誕下皇長子,身份高貴,後位虛空,想來是她囊中之物了罷。”南宮瑾軒神色冷淡地說,仿佛所說之事就跟平日吃飯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