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真亦幻(1 / 2)

她說,是有人用幻心秘術,在沈蒼顥以及木紫允等人毫不知覺的情況下,將他們困在這看似祥和太平的繁華背景裏。此前沈蒼顥一直昏睡不醒,木紫允等人一心擔憂他,卻降低了防範的意識,便讓敵人有機可乘,將他們紛紛帶入了幻境。不過,那樣反倒恰好使沈蒼顥蘇醒了,他蘇醒之後,看見一派祥和景象,心神大悅,根本無心思量其中的真假。幻心術的施展,所倚賴的,原本就是人心最軟弱最自私甚至最貪婪的部分。在沈蒼顥及木紫允等人的潛意識裏,他們總是希望紅袖樓還能夠和從前一樣,眾人齊聚一堂,談笑風生,沒有愁苦,那麼施咒的人便滿足他們的這個心願,為他們營造出意想中的桃源。

她說,你陷在這虛幻桃源的時間越長,你的意誌受侵蝕的程度便越深,久而久之,你將喪失全部的鬥誌,軟弱麻木,並且連武功和內力也都一並消散了。到時候,你變得不堪一擊,正是敵人挫敗你的最好時機。

她還說,要破除幻心秘術並不難。因為在這虛境裏麵,有像你這般陷於其中而不自知的真人,譬如木紫允穀若衾等;也有敵人營造出來配合你的癡願的假象,稱為幻影人,例如已經死去的尹傲璿刁暮伶,以及那個假的我,靳冰越。幻影人和其真人主體一樣,擁有同等的武功與記憶,潛伏在身邊,是難分出破綻的。但隻要毀掉其中的任何一個幻影人,整個秘術便會失效,所有的幻景都會消失。

她說:“我無法斷定這周遭一切究竟孰真孰幻,但起碼可以確定,那個在你麵前溫柔諂媚的靳冰越一定是敵非友,而縱然我知道傲璿和暮伶已死,但是,麵對著和她們一模一樣的臉,我仍覺得痛心,難以對她們下殺手,所以,我隻能選擇那個假的靳冰越。或許,我對她的恨意,還可以支撐我一劍刺穿她的胸膛。”

她說——

她說。她說。她說。這些匪夷所思的話,句句都盤旋在沈蒼顥的腦海裏。究竟應不應該相信那個黑衣的女子?

沈蒼顥感到頭疼欲裂。

他極度倉皇而焦躁地撇開了靳冰越。踉踉蹌蹌地奔下山崖。將那一抹單薄憂傷的黑影留在空曠陰森的荒地。

靳冰越望著沈蒼顥的背影,凝聚成細小的黑點最終消失不見。她黯然地輕撫著左手的無名指。她知道,倘若她不能取得沈蒼顥的信任,那麼,要殺掉那假冒自己的幻景妖孽決非易事。這場硬仗,還沒有開始便已經教她感到辛苦。

究竟是何人在暗中操控這一切?目的又是什麼?她暫且還無從知曉。她隻是在回到揚州,回到紅袖樓的時候,目睹了這些離奇的景象,而憑她素來對江湖之事的了若指掌,她很快判斷出是幻心秘術的存在導演了這一切。

她的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了。這時,那條羊腸小道上,緩緩地托出一道人影,由遠及近,無比清晰地呈現在麵前。

怎會如此?

靳冰越的腦海裏突然混沌一片。有一千個一萬個不可能敲打著她,密如雨點,重如鉛石。隻因,來的人竟是藍衝。

藍衝——那個失蹤的鐵匠。靳冰越曾以為自己身中奇毒必死無疑,惟一的癡念便是想要回到長風鎮,回到藍衝的身邊。可是,長風鎮卻已經沒有藍衝的身影了,所有的鐵匠都不知道,何以藍衝仿佛在一夜之間憑空消失。

她想,他也許是故意躲著她的吧。他們之間的嫌隙,大概再也無法消釋,他便選擇離開傷心之地,離開對他來講並不值得保留的過往。她狼狽虛弱絕望地漫無目的遊走,一心等待著死亡降臨,可是,命運仿佛是故意和她開玩笑,教她遇見隱居世外的古怪老者。老者雖然並沒有徹底解除她體內的奇毒,但是,卻使她的生命得以延續,短時期內,她都不會有毒發的危險。她不知道何去何從,便且行且停的,最終還是回了揚州。

而此刻,消失的藍衝驀然出現。

眼神之中,帶著溫柔與關切。他低下身來詢問她:“你沒有事吧?”她像發瘋一樣猛地推開對方,淒然冷笑道:“你不是藍衝,你隻是我的一個願望。我也不會像他們一樣喪失警戒陷在幻心秘術裏。”說著說著,她便哭了起來,粉淚縱橫。

靳冰越再去紅袖樓,是在兩天以後。自從在山崖上喝退了藍衝,她便沒有再見過他。她勒令自己不去相信,可是,那牽掛那思念,卻排山倒海侵襲著她。她掠過一棵樹,就像掠過藍衝的挺拔傲岸,她碰斷一朵花,就像碰斷自己的繾綣留連。

夜闌人靜。

靳冰越像一隻詭異的貓,朝著自己的房間蜿蜒而去。突然地,不知從哪裏飄來一陣馥鬱的花香,她的麵前頓時出現許多重影,搖搖晃晃交交疊疊,她仿佛還聽到有人在耳邊呢喃,你真是太多事了,我可不想你壞了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