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歸蟒,乃是生鬼淵曆代弟子供奉的先祖。據傳歸蟒以活人為食,並且那食物必須是懂得武功的江湖中人,他吞下他們,從他們的身上吸取武功和內力,化為己用。當他吃掉第一百個人的時候,便是他脫離鬼雲潭,投身江湖,掀起腥風血雨之時。
故而生鬼淵長期以來都在替歸蟒物色腹中的美食。司馬季對紅袖樓下手,將目標鎖定沈蒼顥等人,便也是出於這個目的。
就在沈蒼顥和魚弦胤雙腳落地的刹那,司馬季猙獰地笑了。他將右手揚起,一聲令下,那懸崖之上等待生祭的女子便像雪片似的,紛紛向腳下雲霧彌漫的深穀裏墜去。她們咬著牙,不發出半點求救或驚恐的聲音。眸中的堅定,是這世間一道最美的風景。
沈蒼顥大喝一聲。
仿如龍吟。穿刺著空曠的山穀。激起陣陣回音。他已經無暇細想,便也縱身朝著深穀裏撲去。魚弦胤始料未及,想要阻止,伸手卻沒來得及抓到半片衣角。——如果就這樣祭了魔神,也不過是再死一次,反正那所謂天界神兵,從來也不是自己的心甘情願。沈蒼顥這樣想著,身體穿透層層輕薄的彩雲,他好像又看見了美酒佳肴古琴劍舞,雖然那場幻影帶給他們的隻是陷阱與殺戮,可是,無可否認,那些虛假的盛世太平,或許真的是每個人的心中期盼。
身體落地,卻沒有絲毫的破損。所有的人都震驚不已。沒想到那萬仞絕壁之下,竟不是烈火煉獄。而是綠樹紅花,深林錦繡。
捆綁的繩索也因為墜落時空氣的摩擦而斷裂了。
她們踉蹌地站起來。
在撫平衣角後抬頭的刹那,她們都看見了那居於正中笑容清淺的男子。穀若衾和桑千綠倏地歡喜著撲上前,將沈蒼顥左右圍住,牽著他的衣袖喊樓主你原來沒有死,你怎會在這裏。靳冰越眼尖,便說了他是方才跟著我們一起跳下來的,然後淡淡地笑著望著沈蒼顥,舒了一口氣,仿佛心中的巨石落地。隻有木紫允遠遠地站著,那明眸裝載的分明是重生的喜悅,但卻還卸不去幾點輕愁,沈蒼顥心中一動,走到女子麵前,溫柔道:“我回來了。”
“對不起——”
縱然真正殺人的並不是木紫允,但她還是為了那致命的一刀而內疚不已。或者說,她內疚的,是自己沒有盡到做屬下的責任,好好地保護她敬若神明的男子,保護她的心中所愛。他承受的,哪怕僅僅是一刀,那一刀也足以將她千刀萬剮。
但此時顯然並非敘舊的好時機。深林中突然傳出一陣張狂的笑聲。笑聲說看來生鬼淵又給我送祭品來了。
眾女子臉色一變,紛紛提了手中的兵刃。
魔神歸蟒和想象中頗為不同。並沒有挺拔威嚴的煞氣,也不似山精猛怪那般生得醜陋猙獰。他的外表和普通常人無異。約麼四十餘歲的年紀,容貌沒有任何突出之處,大概就是站在人群裏便像街市的小販或者誰家看門的奴仆。隻是他像獨腳的鶴一般立在樹冠上,倒還有幾分瀟灑飄逸。他說:“你們誰先來做我的第一道開胃菜呢?”
“那便是我吧。”沈蒼顥一麵冷聲應對著,一邊便像蒼鷹般平地掠起,直衝歸蟒而去。緊隨其後眾人亦都飛身跟去。劍花似焰火一樣璀璨。琴音於婉約之中帶著倔強的戾氣。針如漫天絲雨,銀色的鋼索已在內力的護送之下擰成長矛大刀一般虎虎生風。
此時的沈蒼顥,雖然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但他的武功招數不變,內力亦沒有增長,更加不會用什麼所謂的仙術。他仿佛依舊是從前的那個他。也會力不從心,會傷會痛。歸蟒的右掌扣住他的左肩,好像要把他的骨頭也捏碎了,他以金蟬脫殼掙開那窒息的束縛,肩上已烙下五根鮮紅的血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