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劍割淚(2 / 2)

頭頂陰雲密布。

淒風慘慘。

深林中的飛禽走獸一撥又一撥地驚起。或四散逃竄。或已被那交纏的血腥殺氣灼傷,奄奄一息。他們是無法與歸蟒做持久的對抗的。甚至是短暫的交手,也已經讓他們負傷累累。這個時候也不知從哪裏竄出一道如閃電般疾速的光影,像拔地而起的龍卷風,將穀若衾攔腰拋了起來。待沈蒼顥回神,那陣風便已將穀若衾卷走不知所蹤。

但那股力量並不是屬於歸蟒的。也就是說,在這萬丈深潭裏,還隱藏著另一股未知是敵還是友的神秘力量。

慌亂間沈蒼顥看到歸蟒的魔掌已經伸向了靳冰越,冒著黑氣的指尖,離靳冰越隻有半寸遠,他腳尖離地似猛虎般撲過去,死死地扣住歸蟒的手腕,歸蟒雙眉倒豎,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小子,便將手肘一彎,幾乎將沈蒼顥整個身體都箍在胸前。

靳冰越逃過大難,可肺腑亦遭歸蟒的內力震傷。摔倒在地掙紮著方能夠勉強重新站起來。在她旁邊的木紫允亦是耗盡了體力,連抱琴的手也開始發抖。歸蟒獰笑著說我懶得再與你們這幾條螻蟻般的賤命糾纏,索性痛快一點,一口氣將你們全吃了吧。

說完,歸蟒丟開沈蒼顥,雙眼鼓出,作勢猛吸了一口長氣。眾人便感覺到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朝著歸蟒靠攏。就好像被強而有力的磁石牢牢地吸住了。木紫允眼疾手快,抓住了身旁一棵大樹的枝幹,同時亦將搖搖欲墜的靳冰越死死地拖住。沈蒼顥與歸蟒最接近,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在縮小,似要飄起來,而歸蟒張開的嘴巴頃刻就變成了黑暗無底的洞穴。他再是以內力抵抗,也並沒有太大的作用。天昏地暗間隻覺得有一雙手拖住了自己,猛地向後一拽,便有另一具身體和自己剛才的處境做了交換。

“千——千綠——”

飛沙走石間,迷蒙的雙眼照出女子堅定的輪廓。沈蒼顥清楚地意識到,是桑千綠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護了他。而她自己,便隨著手中的疊滄劍衝向了歸蟒那張猙獰的臉。沈蒼顥還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桑千綠像一片柳絮,像一塊逐漸融化的冰雪,與歸蟒靠近,靠近,有一個瞬間她吃力地回轉頭,含著欣慰的從容的微笑,看著沈蒼顥,她雖然已經沒有機會再開口說話,但是,她想說什麼,沈蒼顥卻懂。這裏活著的每一個人都懂。

疊滄劍落在地上。

那握劍的女子再也尋不到。像清晨的朝露一般,消失於茫茫的山林。

趁著歸蟒稍做停頓的那片刻功夫,沈蒼顥含著一腔憤怒,拚盡全力施展了抵禦之術,並掙脫了那股磁力的吸附。他帶著木紫允和靳冰越隱入叢林。漫無目的地奔逃。雙腿似灌了鉛。滿腦子混沌一片。那短暫的喘息與瘋狂的逃生,是最親最近的人用性命換來的。木紫允親眼看著桑千綠被歸蟒吞食,那份斷山劈石的哀痛砸向她,她便一路跑,一路無聲殞淚。靳冰越傷重,消沉模糊,但也知道她這片刻的喘息意味著什麼,想起桑千綠溫柔淺笑的模樣,想起她雖然常愛落淚但內心卻隱忍堅強,更想起如今紅袖樓的衰敗凋零,她亦難過得無法自拔。

耳邊都是呼嘯的風聲。

時而急,時而徐。時而烈如奔雷。時而,柔軟得好像女子低聲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