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無痕,你杵在這兒做啥?倘若是心情鬱悶,要不要妹妹我替你解悶?”

“還是姐姐我好呢?”

“你挑一個吧,無痕,瞧你悶得很,咱們姐妹們都安寧不了。”

無憂閣後院樓閣下頭,傳來閣裏鶯鶯燕燕的笑聲和喳呼聲,擾得橫躺在橫梁上頭吹風的水無痕不禁蹙緊了眉頭。

怪了,以往不覺得煩,為何這當頭卻覺得吵死了?

“無痕,下來吧,同姐妹們一同吃酒賞花去。”

下頭又開始招呼著。

他知道她們是好意,但他的心情就是快活不起來,呷了酒隻會讓他更苦悶,隻會讓他把初雪那一張賽雪的粉顏想得更清楚;是誰說呷酒可忘愁來著?

簡直是狗屁不通。

他快悶出心病來了!

他真的快要死在女人的手中了……

煩啊,即使偷嚐了師父珍藏的幾壇禦酒,他依舊煩悶得無法可解。

水無痕坐直身子,提起酒壇大呷了一口,悵惘的魅眸直眺著遠方,卻見不著城郊外的郡陵王府。

他不由得輕晃著頭,任由一頭檀木般的長發散落,用低啞的嗓音啟聲:“春從何處來?拂水複驚梅。雲障青鎖闥,風吹承露台。美人隔千裏,羅幃閉不開。無由得共語,空對相思杯……”

微啞的嗓音吐露著思念,微音淡繞在蕭颯的梅林間,更顯現他難言的哀愁,然而……

“天啊,無痕在吟曲?”

“這怎麼得了?他到底是怎麼著?是讓邪魔給附了身不成?得趕緊喚大掌櫃來才成哪!”

即使是讓衣大娘硬逼著都不願學唱曲,不願當歌生的水無痕果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嚇得底下的鶯鶯燕燕立即作鳥獸散,無人敢稍作停留,就怕再待下去便等著要出事了。

“真是太失禮了……”他斂眼瞅著潰散的人潮輕喃道。

早知道隻要他一唱曲便可以換來清靜,他早在八百年前就該唱了,最好是嚇得她們都不敢再近他的身,可以讓他的耳根子靜一靜,讓他一個人獨處,讓他度過這最難捱的時刻。

“真不知道無常在搞什麼,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沒回來……”大呷了一口酒,半躺在橫梁上的水無痕不禁喃喃自語著。

唉,倘若無常在的話,至少他還可以向他討教討教,看要怎麼讓這心情好受些,別讓他再受折騰了,要不說不準哪一個夜晚,他會夜闖郡陵王府把她給盜出府。

但,就算盜得出府又如何?,

把她帶回無憂閣?

然後呢?

讓她知道他不過是個再低賤不過的樂戶罷了,甚至還是個雙手沾血的劊子手?

不,他無法接受!

倘若她不是個公主,倘若她隻是個身份與他一般的尋常百姓,他又怎麼會忍心放下她一個人?

搶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忍心割舍?

可惡,他都快要悶出病來了,為何他的身旁卻沒有一個真正懂他的人能同他共語心事?

他不免想起在王府裏有她陪伴時的日子……肩傷早已經好了,但是卻烙下了痕跡。

他是人,他不是水,一旦劃過了豈能無痕。他的腦海中滿滿的都是她的笑容,她縹緲得教他心痛的苦笑……

“無痕,你這渾小子在上頭搞什麼玩意兒?”低柔的女音在樓閣下響起。

“我豈是無痕?我豈會無痕?”水無痕狂然怒喝了一聲,微醺的他壓根兒搞不清楚喚他的人到底是誰。

“混帳東西,還不到掌燈時候,你倒是給老娘鬧酒瘋了!”

水無痕一愣,斂眼瞅著樓閣下的人,心裏一震,隨即躍下。“師父……”他眼不敢抬地問候著。

“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師父?”衣大娘美眸微慍。

“我知道錯了。”男子漢大丈夫,雖說膝下有黃金,但該跪的時候還是得跪,要不然的話,怕是下次就沒膝可跪了。

是他偷了師父的禦酒,被罰是活該。

“你也知道你錯了?”她眯起麗眸。

“徒兒知道不該偷您的禦酒,徒兒跟您認錯……”他扁起嘴來,突地發覺自個兒很悲哀。

他鬱悶得都快死了,非但沒半個人安慰他,師父還要欺負他……他的心情不好,喝了些酒又如何?

“禦酒?”衣大娘一愣,媚眼圓瞠。“你拿了我的禦酒?”

“嗄?”難不成他是認錯樁了?

“你這個該死的混帳東西!”衣大娘躍上橫梁,抱下兩、三壇早已見底的禦賜酒釀,恨不得一掌把他打死。

“師父,是禦酒重要,還是徒兒重要?”他預備好動作,準備逃命去。

“你說呢?”衣大娘輕笑著,把酒壇往後一扔,毫不在意酒壇碎落一地。“當然是禦酒重要!老娘要徒弟滿街都是,要聽話的徒兒隨便挑一個都比你像樣,而禦酒可是三年才有一次,你這混帳居然一口氣給老娘吞了三壇……要為師的瞧你失魂落魄,倒不如讓我一掌斃了你,也算是成就一樁美事!”

“師父饒命啊!您找徒兒不是有事嗎?”

水無痕縱身跳起,沒命似地往前跑,哪知道他用盡全力地逃,才逃出後院便見到師父已在眼前。

“不急、不急,為師的想先同你聊聊這件事先。”她笑得勾魂,水無痕卻是寒意四起,想逃也來不及了,緊接著響起的不是求饒聲,而是紮實的慘叫聲。

“他是無痕?”

當今東宮太子李誦難以置信地盯著在一旁侍酒的舞伶,不敢相信水無痕扮起女裝之後竟是恁地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