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呃?”柯如茵從後照鏡看到康伯恩跟她擠眼睛,也明白了。

“今天是情人節?”康曉虹雙手仍是牢牢地捧著迷迭香,不解地問說:“爸爸,情人節就是男生要送女生花嗎?”

“對啊,像你叔叔送阿姨這盆迷迭香,這就是情人節的禮物。”

“哥!你又在教壞小孩了。”康仲恩穩穩地發動車子前行。

“柯智山,你怎麼沒送我花?”果然康曉虹現學現賣。

“你們女人好麻煩,我不要交女朋友了啦!”柯智山嚷著。

“好了!好了!”柯如茵充當和事佬。“你們都是小孩子,談什麼戀愛?咦,小康,你怎麼繞到這條小巷子?你要載我到同學家呀?”

“前麵路口不能左轉,要進來裏麵回轉出去右轉再右轉。”

“台北的馬路就是這麼麻煩!”柯如茵好像想到了什麼,興奮地拍拍前座椅背:“大康,我領悟到了!愛情就像台北的馬路一樣,迂回曲折,還有單行道、公車專用道、禁止通行;有的紅燈可以右轉、有的不行……怎樣?我又幫你找到寫文章的靈感了,下次登出來,別忘了酬謝我這個軍師哦!”

“這個聯想不錯,我回去就寫下來。”康伯恩點點頭。

康仲恩專心駛過狹窄的巷道,從巷口出來,正是天星銀行大樓側麵。

他特意瞧向大樓門口,那兒人來人往,進進出出,早已失去她的蹤影。

找什麼呢?找到了又如何呢?她剛才甚至沒看他一眼!

車廂裏,兩個大人談論愛情的迂回特性,兩個小孩為情人節的花朵拌嘴,他則是躲進了自己的心事裏。

心頭有一匹脫韁的野馬,撞開了緊鎖多年的柵門,重新奔向感情的曠野。在那裏,有藍天白雲,有青青草原,有鮮花遍地,有連綿山脈,還有一個深深銘刻在他心版多年……

野馬愈跑愈快,他抓不到、喚不停,他明白,他是再也收不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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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一點,並不是太晚,但在這個住宅區裏,已經略顯寂靜。

“Grace,等一下!”一位高大英挺的男士甩了車門,趕忙追上前去。

“許先生,今天結束了,再見。”沈佩瑜高跟鞋叩叩響在馬路上。

他按住她的肩膀,露出足以迷死老少女性的微笑。“你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我和你吃這頓飯,夠了!”

她挪開肩膀,繼續往前走,胸口有一股悶氣,氣的是自己!幹嘛為了躲避緊迫盯人的莊彥隆,又拿這位姓許的當替死鬼?偏偏這位姓許的並不是想談戀愛,他的目的隻是去開房間!

“Grace,不要這樣嘛,今天是情人節,你一個人也是寂寞……”

“你管我寂不寂寞?你自己寂寞,不會去找別的女人嗎?”

那惡劣的口氣讓他嚇一跳:“Grace,你這麼凶啊?”

她索性凶到底:“許先生,請你不要踏進來,否則我立刻叫管理員報警。”

高大英挺的男士愣在大樓門前,看到她頭也不回地進去,暗暗詛咒一聲,今天晚上算他倒楣,白白花錢請大小姐吃大餐了。

二月的夜晚,冷風颼颼,空氣寒涼,夜空暗雲被吹走一塊缺角,露出幾點微弱的星芒。

陽台上也有星星也似的光芒,更多、更亮、更圓,那是遍布在泥上四處的水珠,滋潤了被寒風吹得無精打采的花草。

康仲恩站在十五樓的陽台上,放下手裏的澆花壺,視線越過中庭的一大段距離,他看到她和那個男人在說話。

他聽不到他們的談話內容,但他肯定,她並不愉快。

她又換男朋友了嗎?她為什麼總是不愉快?而他自己在陽台等了那麼久,又為了什麼?

他走進客廳,在聽到開鎖聲音之時,他馬上開門。

“你……你還沒睡?”

沈佩瑜被他嚇了一跳,隨即低下頭,反手關門,脫鞋。

反正他老是突如其來地出現,明知他在她家,也沒什麼好驚奇了。

“你回來了?”康仲恩知道自己嚇著她了,語氣放得柔和。

“嗯,我回來拿幾件衣服。你忙你的,不用理我。”

“你四姊剛才打電話來,我沒接,她留言在答錄機。”

“喔。”

沈佩瑜坐到沙發上,按了答錄機,一個拔尖的嗓門跳了出來——

“小妹啊,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搬衣服啊?反正你自己有房子,家裏這邊的東西就清走嘛,這才不會和我家小鬼的書啦、直排輪啦、喬丹鞋啦,一些有的沒的混在一起。我順便跟你說,我這次回來會住久一點,就算那個死鬼跪在門外求我也沒用,誰教他膽敢給恁祖媽找女人?對了,小妹,我聽媽媽說你跟一個結婚的男人在一起?唉,小妹呀,不是我愛說你,做第三者是最要不得的……”

啪!沈佩瑜切斷按鍵,她一整天煩得還不夠,晚上又要讓四姊來煩嗎?

他還杵在一邊旁聽?不,他根本不用聽,四姊留言時,他一定聽到了,所以他才會“等”她回來。

“我隻是回來拿衣服,待會兒就走。”她覺得自己應該要解釋清楚。

“你要去住哪兒?”

“飯店。”

“這兒是你的家,沒有客人趕主人的道理。”

“借你們住就是了,你們盡管住。”

“很晚了,你不要再出去,早點睡吧。”他指了指她的主臥室。

嗬,她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他憑什麼幫她做決定?她要走要留、要睡要醒,他管得著嗎?

她站起身,隻著絲襪的腳掌輕輕踩過冰涼的地板,逕自走進房間。

房間隻點亮台燈,光線調到最小,柯智山睡在她的床上,頭在床尾,一隻腳擱在枕頭上,還有一隻腳垂到床緣邊,棉被則是踢翻在地板。

她笑了。這孩子才睡多久,就可以睡得天翻地覆?

她抱不動這麼大的孩子,隻好輕柔地拿開他的腳,將枕頭墊到他的頭下,擺好他的手腳,最後再為他蓋好棉被。

“智山的睡相一向很糟。”康仲恩出現在她身後,語氣似乎刻意輕鬆。

“嗯。”她收起笑容,起身打開衣櫥找衣服。

內衣、內褲、絲襪、上班的套裝、搭配的大衣、鞋子,還有化妝品、卸妝油、保養品、睡衣、外出服……天啊!她到底在幹嘛?看著衣櫥裏的衣服,佩瑜突然覺得好笑。難道就因為康仲恩要在這兒住三晚,她就得打包一個大行李箱,拖到一間冷冰冰的飯店去?

反正晚上各睡各的,明天一早她就出門上班了,她不必為了康仲恩又讓自己疲於奔命。

念頭一轉,她隻拿出睡衣和內衣褲,轉身說:“我睡客廳。”

“我抱智山到客廳睡吧。”

“客廳就一張長沙發,你睡哪?”

“我坐在沙發也可以睡。”

“這裏是我的家,我要睡哪就睡哪。”她口氣硬硬地說:“你和智山睡這裏,房門記得關起來。”

“你有被子嗎?”

“儲藏室還有一條新毛毯。”

煩!他真煩,她隻不過睡一個覺,他管這麼多?!

打從進門,她就不想看他,現在也不想看他,直接走出房間。

“你肚子餓不餓?要吃消夜嗎?”他又跟在她身後。

“不吃。”要不是怕吵到已經睡著的其他三人,她會大吼。

看到她很壓抑地關上浴室門,康仲恩長長吐了一口氣。

他不想讓她生氣,可是他的出現,似乎隻會讓她心情更不好。

她對每個人都有好臉色,唯獨對他一張冷臉,那也是他曾經擺給她看過的。

剛才她幫智山蓋被子的時候,神情是那麼溫柔,他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看到她坐在育幼院一角,摟住哭泣的小朋友,耐心地陪他們說話。

他愛上了這個溫柔善良又有些羞澀膽小的女孩。

曾幾何時,不解世事的小女孩長大了,不擅言詞的她竟然會當上銀行的行銷主管:是什麼讓她有了這麼大的轉變?是時間?空間?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