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熙真打算要獨自進城,但一思及那夜的惡夢,實在放心不下將蒼月一人留下。兩人隻好喬裝打扮後,由熙真背著蒼月進城。
他們進了城鎮,看見城牆的告示牌上,張貼了官府懸賞緝拿熙真和蒼月的畫像,他們默不作聲地離開大街,找了一間客棧飽餐一頓之後,兩人各自進房,招來店小二準備熱水沐浴,洗掉一身的疲憊。
片刻後,熙真前往蒼月的房中探視她。
一推開門,見到出水芙蓉般嬌豔絕美的蒼月,雖未施脂粉,卻依舊清麗動人,熙真愣了一愣。
“傷口好些了嗎?我來幫你上藥。”
熙真深情的目光緊瞅著她,蒼月俏臉微紅地點了點頭,任由他溫柔的大手撩起她的衣袖,為她敷藥。
蒼月黛眉微蹙地說:“有件事,我覺得十分怪異。”
“你是指我們兩人同時被官府懸賞緝拿之事?”
“沒錯!雖說我曾是金陵城官府想緝拿的地獄門殺手,但像你這般德術兼備的大夫,怎麼可能被宮府懸賞捉拿?”
“也許是因為我跟你在一起,所以官府將我當成了潛逃的共犯。”熙真苦笑道。
“就算是這樣,你不覺得那數百兩黃金的賞金,實在太多了嗎?難道有什麼原因,令他們非抓到我們不可?
更何況,我們兩人的行蹤,從未被官府之人發現,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我們是一起逃亡的?”
“你說得沒錯,不但地獄門想追殺我們,就連官府也願出大筆的賞金來緝捕我們,這般的巧合,難道是因為官府和地獄門之間有某種聯係?”
“你是指地獄門和朝廷有所勾結?”
“隻是懷疑,尚不能確定。”
“對不住!熙真,也許真的是我連累了你也說不定。”
“永遠不要對我說抱歉。我自認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俯仰無愧,唯獨虧欠於你,竟讓你獨自一人,為我受了那麼多的苦楚與委屈。”
熙真愛憐地將蒼月擁進懷中,綿密的吻印上了她美麗的發、白皙的額。
此刻他是真真實實地明白自己懷中抱著的蒼月,才是他最心愛的女人,沒有任何一點的疑惑。
是堅強又溫柔的蒼月,給了他勇氣,讓他終於了解自己真正的感情。
也許早在第一眼見到她憔悴的病容那一刻,她就深深地吸引著他。
兩人朝夕相處,他更是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的感情,一點一滴地投入而不自知。
“隻要有你相伴,我不怕苦。”蒼月依偎在他的懷中,心中充滿著濃濃的幸福。
熙真溫柔的大手輕撫她秀麗的發,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似的。接著,他自懷中取出一把造形古樸,卻十分典雅的金步瑤,在蒼月發上挽了一個髻。
“這支金簪是我娘的遺物,當年她交給我時,曾交代我以後要轉送給未來的媳婦兒。每回我見到它,都好像看見我娘,所以一直很小心地珍藏著。
那天我見你去藥材行替我買藥材,一回慈濟堂頭上便少了的紫玉簪,心裏一直很在意這件事。
雖然金步瑤不如紫玉簪那麼名貴,但對我來說,它卻是最珍貴的東西。如今,我終於替這支金步瑤找到最適合它的主人了。”
蒼月靈燦的眸與他深情的目光緊緊糾纏,纖手輕撫頭上的金步瑤,她晶瑩的美眸緩緩蒙上一層薄霧。
熙真竟將母親的遺物送給了她?她簡直不敢相信!這表示他真心真意地接受她了?
她情不自禁地撲進了熙真的懷裏,感動的淚水撲簌簌地滑落,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熙真緊緊地摟著蒼月,任她盡情宣泄。
正當兩人沉浸在柔情蜜意時,房外隱約傳來官兵搜房的聲響。
眼看著官兵就要搜到他們的廂房,偏偏沐浴後的兩人已來不及喬裝,熙真連忙背起蒼月,自窗外匆匆逃離。
待官兵一腳踹開房門時,隻見兩道人影瞬間消失在窗口。
“有兩個人從窗口跑了。快追!”
為了躲避官兵的追捕,兩人倉促地逃入了小巷中,待官兵遠去之後,熙真突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我將一件重要的東西遺落在客棧裏了。”
剛才見蒼月體貼地以衣袖為他擦拭額間的汗水,他正想拿出那條一直妥善保存著的月牙色帕子,為蒼月擦汗,手伸進懷裏掏了掏,卻摸不著那條帕子,這才想起,一定是他方才沐浴之後,忘了將帕子帶在身上。
“是什麼重要的東西?”蒼月好奇地問。
“一樣非常珍貴的東西,趁著官兵們走遠了。我先將你藏在安全的地方,再回頭去客棧找找。”
“別去,現在不管是黑白兩道,到處都有人想捉拿我們,方才我們在客棧的行蹤又已經暴露了,我伯你去了會有危險。”
他愛憐地捧起蒼月那清靈絕美的臉蛋,情難自禁地偷了個香,然後焦急地背起她,便竄進暗巷深處。
“娘子放心,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群官兵絕對料想不到,我們會再度冒險回去客棧。
而且我隻是去取回一樣重要的東西,很快就會回到你身邊,你別為我操心。”
“可是……”
熙真將蒼月安置在一間廢棄倉庫裏,他剛才親眼見到那群官兵搜過這裏,至少短時間之內,不會再回來這裏搜查,應該還算安全。
“我去去就來。”
熙真匆忙地想奪門而出,卻被蒼月叫住。
“等等。你剛剛……叫我什麼?”
他疑惑地停下腳步,一回頭,看見她眼眶中的淚水,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熙真俊美的臉上漾著促狹的笑意,趨近她道:
“娘子,你還不明白嗎?先前我將家傳的金步瑤,當作定情之物送給你,就表示從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娘子了。難道你現在想反悔?”
望著她深情的淚水,汩汩地落下,仿似天上的星鑽一般晶瑩、珍貴,他愛憐地將她擁入懷中,柔聲地調侃道:
“敢情娘子是對我這個夫婿不滿,現在就哭著想反悔了嗎?
這可不成,你既然戴上了我的定情物,就非要當我的夫人不可。這可是怎麼賴也賴不掉的!”
這話逗笑了蒼月,她笑中帶淚地嬌聲抗議:
“討厭,都這個時候了,還這樣調戲人家。”
見她露出平時難以一見的嬌嗔,熙真感覺自己體內好像有一把火熊熊地燃燒了起來,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身心,對她的渴望。
“娘子,這段日子,讓你跟著我受苦了。等到我們逃到安全的地方,我一定會請八人大轎,風風光光地迎娶你進門,再也不讓你受任何委屈。
到時候,咱們再把子棋、伯寧和小雪接回來一起住。對了,你喜歡在北方過著自由自在的遊牧生活?還是想在南方種田,過著平凡的莊稼生活?”
熙真原本狡黠的目光,瞬間變得柔情萬千。
“隻要能與你白首偕老,到哪兒都一樣開心、幸福。”
輕輕地將她抱在懷裏,汲取她身上的芳香片刻,他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
“時候不早了,我得快去快回。可是……我實在不放心將你一個人丟在這兒。”
他想取回那樣珍貴的東西,卻又放心不下腳傷未愈的她。
“你放心,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你要小心一點,快去快回。”
她的那番話,給了他無比的力量與勇氣,他轉身離去。
蒼月目送著熙真走遠,感覺沒有他,時間仿佛特別漫長。
心中的不安,時時刻刻地加深,直到熙真終於平安地回到她的身邊。
看著他氣喘如牛的模樣,她拉起袖子再度替他擦汗,卻注意到他懷裏露出一角的月牙色帕子。
她好奇地取出一看,這才詫異地發覺,眼前這條染了血跡的帕子,十分眼熟。
“這就是你冒著生命危險去尋回的珍貴物品?”
熙真含笑地點了點頭,深邃的眸中漾滿柔情。
這不是當初,他從金鳴府的人手中救下她時,她用來替他包紮傷口的那條帕子嗎?想不到過了那麼久,他依然小心翼翼地將它保存在身邊。
即使那令人沭目驚心的血跡,仍殘留在帕子上,他仍然愛護如昔。
他為什麼要把這條已被血漬弄汙的帕子視如珍寶,甚至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回客棧取回它?
止不住內心裏波濤洶湧的思緒,她淚眼迷蒙地問:
“為什麼?”
朝著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他促狹地說:
“因為這是娘子送給我的定情物啊!”
說這條染有血跡的帕子,是蒼月送給他的定情物也不為過。因為他是在得到這條帕子之後,才驚覺自己對她的感情。
蒼月看著那條月牙色的帕子,既感動又欣慰,心細如發又溫柔體貼的熙真,不但在她受傷病重之時,細心地照料她,更將她身邊最微不足道的一樣東西,視如珍寶地珍藏著。這份深情與執著,令她動容。
熙真心疼她的眼淚,愛憐地將她摟進懷中。兩人就這樣沉浸在兩情相悅的喜悅中,緊緊地擁抱著彼此。
時間無聲地消逝,直到兩人恢複理智,戀戀不舍地離開彼此溫暖的懷抱,這才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便匆忙地經由無人的小巷離城。
出了城,又走了好一段路之後,眼見天色漸暗,他們竟不知該往何處去。
這時,黃昏的霞光下,忽然走來一名相貌十分清秀、麵如冠玉的男子,他十分客氣地朝著熙真一揖,問道:
“可否向二位問個路?”
“兄台想往何處去?”
“請問黃泉地府該怎麼走?請二位指點迷津,在下好送二位一程。”
麵如冠玉的男子笑容可掬地用極溫和的語氣詢問著,但蒼月兩人一聽,臉色霎時大變。
她神情凝重地要求熙真放她下來,熙真怕她的腳傷加劇,不肯答應。
“與我們兩人的性命相比,我所受的那一點腳傷根本就不算什麼。他極有可能是十二使之一,我若不全力以赴,隻怕毫無勝算。”
“真不愧曾是地獄門最頂尖的殺手,好眼力。”他依然笑得一臉無害的樣子。
蒼月警戒地望著眼前絲毫不露半點殺氣的俊美男子,心知此刻碰上的強敵,隻怕更勝以往。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月魂劍,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響。
“那兩個重金懸賞的嫌犯,就是往這個方向逃走的,大夥兒快追。”
一大隊的官兵自後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