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野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回走時,如火般的晚霞已經覆蓋了日落的那一小片天。這是火野第一次這麼晚的時間還逗留在外邊,雖然桃山和山腳下鎮子的鬼基本上都被桑島師傅除了個幹淨,能碰見食人鬼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桑島師傅還是經常囑咐她和獪嶽師兄,天黑後盡量不要在外邊行走,保不齊就有像火野村子裏那晚那樣的,誤闖進來的鬼。

火野的心裏不由得有些忐忑起來——遇見鬼也就算了,要是桑島師傅責罵起來該怎麼辦好呢?

好在等火野拖著她那雙軟弱無力的腿回到庭院時才發現,桑島師傅房間裏那總讓人安心的暖黃色燈光並沒有亮起——今晚師傅去了山腳的鎮子上了嗎?

雖然免去了被桑島師傅責罵的可能性讓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但那也意味著一件不怎麼讓人愉快的事——今夜恐怕隻有她和獪嶽師兄兩個人呆在這了。

慢吞吞的回到房間放好自己的打刀。等來到平時吃飯的房間時,果不其然,就像每次師傅不在時的那樣,獪嶽師兄吃剩的碗筷就那麼隨意的丟在了矮桌上,還有一些打翻的味增湯正從桌子上流到榻榻米上,暈染出一片肮髒的深色。

……這莫非是獪嶽師兄某種特殊才能?總能從某件小事上讓人更討厭他一點?

默默的從廚房的灶台上端出屬於自己的那一份——不是火野她不擔心獪嶽會做點什麼,但根據她的觀察,獪嶽師兄這個人雖然說就本性來說應該是個不怎麼樣的糟糕男人,但還是幹不出往別人的味增湯裏吐口水這種事的。

他也就能罵罵人,在比試中下狠手,或者故意找活給她做了,就連丟桃子什麼的,都在她上一次一拳砸穿石頭後不再做了。

這些刁難和能在桃山上留下來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月亮代替了太陽在天空中的位置,今晚的天氣並不算好,夜空朦朧的就像是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紗。臨近初夏,已經能聽見草叢裏不知名蟲子的鳴叫聲,角落的紫藤花香爐在嫋嫋的飄著輕煙,散發出好聞的味道。

默默地收拾好自己和獪嶽師兄的碗筷,並不打算就這麼算了的火野回到房間裏,盤腿坐在了自己的床鋪上。

她注視著那把桑島師傅親自交給她的打刀,也許是今天那一瞬間進入了的,玄妙的呼吸給了她信心。此刻,她已經在心裏決定好了要怎麼做——但那也要建立在她今晚能夠好好休息,積蓄體力的情況下。

一夜好像在一瞬間就過去了,等到火野習慣性的睜開眼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她將打刀帶在了身上,洗漱好後安靜的坐在了庭院的回廊上。

算不準等上了多久,很快獪嶽師兄的房間裏就傳出了動靜。那張似乎總是心情不好的臉在被拉開的拉門後出現了。他瞥向坐在回廊上,頭發帶著一股清晨的水汽的火野,迅速掛起了一種混雜著輕蔑和厭惡的表情。

“你要是想滾下山就快點,不要坐在這裏礙眼,一早就看見你這張臉,早飯還沒吃我就惡心得想吐出來了。”

這話就說得有失公正了,實話來說,火野生得雖然不算有多麼驚人的美麗,但也絕算不上看見就想吐。她橙紅色的長發就像是灼燒山林永不熄滅的野火,金色的眼瞳如同沙漠邊際升起的日輪。在一切還沒有發生之前,她的母親總是摸著她的頭,讚歎她長大後一定是附近最受歡迎的女孩。

但現在,一切都沒有意義了,一切都不重要了。火野也不在意獪嶽說的話,她從回廊上跳了下來,站在了院子的中央。

“昨天晚上,為什麼又做那樣的事?”火野並不激動,她很平靜的看著獪嶽詢問。

但獪嶽好像真的想不起來了,他臉上的疑惑並不像作假的——也許他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理所應當的事誰會記得呢?

“我並不是傭人,沒有幫你收拾殘局的道理——更何況。”火野盯著獪嶽慢慢皺起的眉毛,一字一句的繼續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