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逸鴛坊(1 / 2)

當月亮就要從西方落下去的時候,大燕國的都城——裴城還深深地沉睡在前一夜的夢裏,未曾醒來。等待著太陽衝破雲層,刺破東方的一抹光亮。

裴城,整個大燕國的中心與心髒,每個居住在裴城的燕國人都為這座宏偉的都城感到驕傲。無論蘇醒還是沉睡,它一直牢牢控製著這個國家的過去、現在和未來,讓這個在馬背上建立起來的國家,時時刻刻保持著它初建時的活力,傲然如雄獅般矗立於這個亂世之中,守護著億萬百姓不受饑寒。

此時此刻,就在這座宏偉的都城的最東端,一輛裝飾樸實無華的馬車粼粼的駛出一扇厚重而漆黑的大門,穿過沉睡的半座都城,駛向裴城西部無盡的黑暗之中。

裴城西部本是整座城中最熱鬧的西市所在,但現如今燕國正與南邊的鄰國——漢國交戰,裴城也不得不實行宵禁,每日亥時一過,即使是白日裏最為熱鬧的西市也不得不熄滅高掛的紅燈籠,甩掉白日的浮華與喧囂,走進無邊的黑暗中去。

但,對於少部分達官顯貴和巨賈富商來說,入夜後宵禁的西市,依舊是他們飲酒作樂的好地方。

一道巨大的帷幕,將裴城一分為二。

一麵是深深沉睡著的夜,一麵則依舊是飲酒作樂的白晝。夜夜笙歌,歌舞升平。

馬車繼續向著西市行駛,馬蹄踏在石板路上,因為包著厚厚的布,隻能發出陣陣沉悶的“突突”聲。一個看不清楚樣貌的男人坐在馬車上,手持韁繩,不使皮鞭,而隻是用手部細微的動作,控製著馬車前進的方向,穿梭在裴城之中,躲過巡邏的護城龍衛。

其實他並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躲過巡邏衛兵,隻要他亮出字號,哪怕隻是在車頭點一盞小小的燈籠,僅僅憑借燈籠上的字,護城龍衛便不敢拿他怎樣。但他並沒有這麼做,躲避護城龍衛的巡邏,對他而言仿佛隻是一場遊戲,他很享受遊戲的過程。

在躲過了護城龍衛的幾次巡邏之後,馬車終於停在了另一扇厚重的大門前,門後麵便是整個西市裏最大的院落,同時也是整個西市的中心——逸鳶坊。

逸鳶坊,可以說是整個裴城除了皇宮之外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如果說朝堂是白日間決定整個燕國未來的地方,那麼逸鳶坊就是深夜裏決定了朝堂。

每日入夜,居住在裴城裏的朝廷大員、皇親國戚和富商大賈,都會齊聚逸鳶坊,飲酒作樂,通宵達旦。不知道有多少朝堂間的重要決策就來自這逸鳶坊裏的觥籌交錯,也不知道有多少齷齪的陰謀詭計就是從這逸鳶坊的蕭牆裏孕育而生。難怪裴城人都說,燕國有兩個朝廷,一個明朝廷在皇宮,一個暗朝廷就在這逸鳶坊。

馬車在逸鳶坊的門外停了沒有多久,逸鳶坊的大門突然發出了“吱呀”的一聲響,接著兩扇門之中慢慢裂開了一道縫隙,一點光從門後流瀉出來,隨著逸鳶坊的大門漸漸打開,一個燈火通明的世界開始出現在趕車男人的眼前,長時間黑暗使他還不能適應這樣強烈的光,就在他一晃神的時候,一個頎長的剪影已經走出了逸鳶坊的大門。門在他身後慢慢關合,一切又重新歸於黑暗。

趕車的男人趕緊躍下馬車,向前小跑了幾步,單膝跪地,朝那剛剛從逸鳶坊走出來的頎長身影一拱手,道:“王爺,車已經備好了。”

慕容灃伸了個懶腰,感覺身子瞬時輕了不少。

在從逸鳶坊裏出來之前,他已經喝了五壇紹興老酒。對於慕容灃來說,五壇酒並不算多,事實上,即使再多五壇,他也可以保證自己神誌清醒。

酒從來不能將一個人灌醉,能灌醉自己的隻有自己和你心裏所一直惦念的東西。

慕容灃也是一樣,他隻是覺得很累。

今晚在逸鳶坊聽到的消息,像一塊飛來石,突如其來的壓在他的心上。

“王爺,車已經備好了。”

“啊,嗯。”慕容灃含混的回答著,頎長而高挑的身子突然回身,看著麵前逸鳶坊緊閉的大門,沉默良久,終於轉身上了馬車。

此時,月亮已經完全墜落在西方,一絲曙光將東方的天映成魚肚白,裴城還正在白晝與黑夜的交替裏昏睡著。馬車順著來時的路,朝著東方,粼粼而行。

此時正在馬車裏的慕容灃,卻沒有心情欣賞這晝夜交替的奇妙時刻。他靠著馬車裏的軟墊上,雖然閉目養神,但眉頭依舊深鎖。

良久,他睜開雙目,有些茫然的看著馬車頂上的帷幕。黑色的帷幕上紋繡著來自上古洪荒時代的紋飾,雖然時間和曆史已經將這些來自洪荒大野的猛獸濃縮成了一個又一個符號,但慕容灃好像依舊能從這一個又一個的饕餮紋中,感覺到——血腥。

“陶讓,”慕容灃躺在馬車裏,頎長的身軀完全伸展,即使是寬袍大袖,也無法掩蓋矯健的身姿,隻聽他對著帷幕外的趕車人說道,“陶讓,我……可能要上戰場了。”

“漢國?”陶讓聞言一驚。

“嗯,雖然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下令,但逸鳶坊流出來的消息,總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現實。”慕容灃麵色陰沉,看不出有什麼情緒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