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逸鴛坊(2 / 2)

“誰的消息?”陶讓連聲問道。看上去很是焦急。

“禮部侍郎馬伯觀。”

“禮部?”似乎有一絲絲驚訝。

“昨天鎮遠大將軍鍾世龍剛送來的文書,說與漢國的戰爭已經持續了一年多,前線將士士氣低落,人心浮動,鍾世龍上書懇求皇上禦駕親征,安定軍心,鼓舞士氣。”

“聖上當然不會同意。”這樣意料之中的事情,大將軍居然也會上表,看來是另有居心了。

“當然。禮部有個郎官就說,可以選派一位王爺,以欽差之名赴前線勞軍,安定軍心,鼓舞士氣。當今聖上尚無子嗣,我又是皇上唯一的弟弟……”慕容灃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言下之意,不說自明。

陶讓沒有再說什麼,他看著東方漸漸升起的太陽,耳畔響起了從鍾樓傳來的陣陣鍾聲,那是大開城門、解除宵禁的信號,也是喚醒整個裴城的聲音。

快回到慕容灃府上的時候,陶讓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說道:“王爺,有件事,我得先告訴您。”

“什麼事兒,說吧。”慕容灃伸了伸懶腰,一夜未眠的疲勞感漸漸襲上了他的身子,他望著車頂帷幕的眼睛,已經開始有些打架了。

“昨天,春妃和麗妃,因為這個月脂粉錢的事兒打起來了,打碎了您放在麗妃房裏的那個前朝名窯的雙耳青花如意瓶。華妃和麗妃的小丫頭掐了一架,扔了您一塊徽州的墨在後花園池子裏,龔管家已經派人去撈了。西跨院裏的那四家昨日相安無事,打了一天麻將,不過聽說品妃輸了不少銀子,又去找霜妃借錢,被轟了出來。還有……”

“行了。”慕容灃打斷了陶讓的話,剛剛襲上來的睡意已經完全消散了。慕容灃突然覺得,真正讓自己困擾或許不是南方的前線作戰,真正的麻煩,好像就在自己的家裏。

慕容灃搖了搖頭,猛地坐直了身子,隔著帷幕拍了拍陶讓的肩膀,道:“別回去了,出城吧,老地方。”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以理喻的東西“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襲上慕容灃的心頭。

陶讓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動了動手上的韁繩,馬車不再向東,而是轉而向北而去。

北門外是連綿不斷的山,慕容灃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出北門散心,大多數時候,是陶讓陪他騎馬的,很少坐車,從逸鳶坊出來,直接坐車進山,更是陶讓記憶裏的第一次。

馬車在陶讓的操控下,穿過尚未完全醒來的裴城。通過北城門時,一陣風吹來,竟帶著絲絲的寒意。

現在正是早春,三月的早晨,山裏還帶著冬天的寒冷。不像裴城,煤炭與木柴使裴城即使是在嚴冬也能感受到溫暖。

裴城背麵的山並不有名,但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靈。相傳,當初先帝建國之時,關於建都何處,有裴城和位於南方的莞城兩個方案,朝中對於這兩個方案也分成了兩派,每日爭執,相持不下。最後還是當時的國師關勝仁提出裴城背靠大山,為山所懷抱,有九龍盤踞、勾心鬥角之勢,正是龍興之地的吉兆,這才定下了裴城。

但在慕容灃看來這都是一派胡言,他天生不信鬼神之說,更不相信什麼風水之說。在他看來,當初之,所以選擇裴城建都完全是,因為軍事考慮。

“我爹是兩軍陣前,十蕩十決殺出來的馬上皇帝,怎麼可能相信關勝仁的鬼話,裴城易守難攻,當然比莞城那個平原上的四戰之地,更得我爹喜歡。”

慕容灃年輕時總喜歡說這樣的豪論,或品評天下英雄,或點評曆史上的著名戰役,但近幾年來,尤其是自己的哥哥當上皇帝以來,慕容灃漸漸的就不再這麼說了。

當今聖上,也就是慕容灃的哥哥,慕容海,是個寬厚仁德的君主,一心以開創仁之世作為自己的理想,而他即位以來也確勵精圖治,以致今日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慕容灃佩服自己這唯一的哥哥,但畢竟一個為君一個為臣,即使自己沒有非分之想,也難免遭人陷害或受人挑撥,慕容灃也漸漸樂得享受自己哥哥治下的天下太平,自己便是每日飲酒作樂,娶了不少側妃。慕容海雖然對於自己的這位弟弟有些恨鐵不成鋼,很希望他有一番作為,但畢竟四海無事,也就睜一眼閉一眼,隨他去了。不想這一次,燕漢交戰,一年未分勝負,前線軍心浮動,令慕容海頗為擔心,正好鎮遠將軍鍾世龍上書請求禦駕親征,慕容海貴為天子,自然不能輕易出征,但慕容灃作為皇上唯一的弟弟,也就成了代行天子之權的欽差大臣的不二人選。這個閑散王爺算是做到頭了。

可多年的太平日子,已經漸漸磨平了慕容灃身上所有的棱角與鋒芒,他猶如一柄生鏽了的尖刀,雖然也曾鋒利得吹毛斷發,但已經都成了過眼雲煙。

馬車在陶讓的操控下,向著裴城北部的大山,越走越深。

一隻布穀鳥落在車轅上,布穀布穀的叫著。就好像是慕容灃的心情一樣一片迷茫,不知道未來的生活將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