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危險!他氣運於掌,就要劈下,卻忽地頓住勢子。

劈誰?豹還是她?

二人一豹,殺氣漫騰,周邊客人見狀,慌得尖叫逃竄。

千鈞一發,二人一豹竟都僵著。

豹牙抵住凝煙皮膚,卻沒咬下。為何?憑過往經驗,凡軟它主人流血的,它定銳牙伺候絕不猶豫,但這次它張口卻沒咬下,她沒流血啊。一對豹眼盯住她,獸瞳深處並沒有殺意。

但那一刹,當黑豹張牙撲來,凝煙急於保護自己,拔起刀就要砍豹,然而獸牙抵上皮膚了,那尖銳迫著血脈,她已對準了豹頸——可是,她收勢了,也幸好收勢了,要不憑這歃刀,豹頭早早落地。

豹兒沒傷她,但凝煙卻被自己及時收回的真氣震得嘔血,染紅桌麵。

為什麼收勢?是什麼叫她轉念?瞪著豹瞳,凝煙想著,方才它撲來的勢子可真猛,可在那刹,她想到這是雷魈珍愛的夥伴。這一猶豫,竟沒下手。好在豹兒也沒真的咬下,要不她還能活麼?

雷魈呢?

豹咬住愛慕的女人,而凝煙持著歃刀砍向他的豹,他遲疑著沒動手:心底卻狠狠駭住了。

豹牙還抵著凝煙,隻是警告她而已;刀還抵著豹頸,也隻是自保的一個動作而已。雷魈雙掌熱燙,運著的也隻是空虛的真氣,豹和凝煙他都不想傷害。

矛盾的情愫,矛盾的局勢,一刹岑寂,危急解除。「鏗!」歃刀沒入刀鞘,凝煙昂頭,怒瞪雷魈。

「我與邵郎山盟海誓,你再敢出言詆毀他,我割了你舌頭!」

四目對峙,雷魈黯然,移開視線,胸口像被誰重擊。沒想到邵賜方在她心中神聖不可侵犯,連說都不能說。

刀回鞘,豹牙也離開凝煙頸子,它嗚咽一聲,是替主人抱屈嗎?它伸舌舔了舔凝煙頸子,是道歉還是安慰?

濕熱的舌舔過她皮膚,凝煙吸口氣,雙手蒙臉,哭了。看似不承認,但她心底明白得緊,雷魈說的沒錯,邵賜方如果真的在乎,怎會一年多來音訊全無?他又沒死,連送個口訊跟她報平安,都沒有。不是說了一安定就來接她的嗎?

凝煙始終不願去想,邵賜方變心的可能。逞強著,一再告訴自己,他還愛她,他不會忘記她,可現在,都教雷魎一語道破。原本隱匿在心深處的不安,猛地襲擊她,她忍不住熱淚盈眶,難堪。

看她哭泣,雷魈也跟著難過。他怔在桌前,不知如何開口安慰。方才是一時激憤,才暗示她邵賜方很可能已經變心,隻是稍微地暗示而已,她又惱又氣,傷心地哭了。要等她知道真相,她會如何?

不,他不說了。惹她哭泣,他覺得自己的心也疼了。

雷魈將原是要送凝煙的雕梅,收回袍內。他徒手抹去凝煙嘔在桌麵的血漬。

「我瞎說的,你別哭了。」他不懂安慰,隻說這一句。

見她還是淚流不止,他又說:「對不住,不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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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蒼十九峰,最美是斜陽,那座高山,有那麼點像我們的點蒼山。」午後,他們搭船過湖。波光粼粼,小舟擺蕩碧綠湖麵,船夫在舟前撐篙,凝煙與雷魈坐後頭船板,綠湖兩側,崇山峻嶺,盤踞起伏,連峰插雲。

凝煙問雷魈:「聽過望夫雲嗎?」

雷魈搖頭,他看凝煙趴到舟沿,她俯瞰湖水,水清見魚,魚兒在水底嬉戲。她笑望著魚兒,不在意她的發,垂進了湖裏,雷魈盤坐在她身側,看見那黑發在水裏蕩漾。

她柔聲說話,讓他的心起了波瀾。

「大理的點蒼山有片望夫雲,很久以前,一個小夥子在偶然機會救了王的女兒,兩人墜入愛河。王覺得『門不當,戶不對』不肯同意他們的婚事。便將公主囚在宮中,下令追殺年輕人。公主不願違抗父王,卻又對年輕人相思入骨,萬般無奈,竟私自逃出宮,與年輕人逃進點蒼山裏。」

凝煙掬水洗麵,又捧水拍發。低聲說著:「王知道後,大怒,誓殺二人。但苦於點蒼山山高林密,無從尋找。大理巫師獻計說,點蒼之中陰寒多雨,以公主嬌柔之軀必不能久待,定會害病。大王有張白虎皮,可禦寒護體,不如拿來引誘年輕人盜取。」

凝煙回頭,望住雷魈,笑道:「大王聽了巫師的話,故意示袍於眾。於是舉國皆知王有此寶。果然,那年輕人因為心疼公主,不惜冒險進宮盜寶,卻不幸被守候的士兵所抓,立刻斬殺。點蒼山,公主每日站斜陽峰上,盼望情郎歸來。春去秋來,終於倒在峰頂。由於她一點精誠不散,感動天地,化為彩雲一朵,每天日落前飄浮斜陽峰間,這就是望夫雲的由來。」

凝煙目光堅定。「這是邵賜方轉述給我聽的故事,他曾對我說過,假如王反對我們,他也會像傳說裏的年輕人,帶我離開,就算最後為我而死,他也死而無憾。他對我是認真的,他不會忘記我們的約定。我想……他會毫無消息,一定有他的苦衷,是不是?」

雷魈不語,凝煙卻追問不休——

「你說是不是啊?」她像是急著要找人堅定自己的信心,尋求他的支持。

「你說是就是了。」他道。不想再惹她傷心,默默地移開視線,凝望蔥鬱山林。

好傻的女人。

但愛上她的自己,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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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城,滿街滿市的人。雷魈采買幹貨,凝煙瀏覽街旁販賣的新鮮玩意。

時近黃昏,夕光染橘長街,凝煙停在賣香包的攤子前,她撿了個紅線包,眼角瞅見熟悉的身影,回頭,愣住,人影幢幢中,她看見邵賜方。

「邵賜方——」她追去。

「慢!」旁伸來一臂,截住她。

凝煙眼前一暗,雷魈擋住了她的去路。「是他、是邵賜方!」凝煙急嚷,推開雷魈,雷魈長手一抓,再一次將她攔回。

「你幹什麼?」凝煙震怒。

「先別追。」怕是有陷阱。

該死!來不及了。凝煙甩不開他的手,便朝他肩後嚷。

「邵賜方!是我、是我……」她掙紮著,看邵賜方消失人群裏。她怒急攻心,回瞪住雷魈,咬牙恨聲道:「你放手!」香袖一甩,飛出暗器,雷魈振袍拂開,凝煙足尖一點掠空追去,雷魈手一抓,硬將她拽下地。

「你?!」她瞠目,一個回身踢他,他退,她再抬手出掌劈他,他又再退,大手抓住她纖臂,輕施巧勁,便將她整個人拽來,手往凝煙頸部一敲,擊昏她,攬腰抱起,離開長街。

雷魈找了家客棧投宿,將凝煙安置上房,幫她蓋妥棉被,留下豹兒守護,趁她未醒,離開客棧,尋邵賜方下落。

一路上,他注意到這座小城,湧人大量聖主的士兵。莫非都來抓凝煙公主的?雷魈暗自尋思——邵賜方為何出現在這偏遠小城?他來做什麼?

莫非……聖主知道凝煙在找邵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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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煙醒來,不見雷魈。她揉了揉酸麻的頸子,在床邊呆坐一會兒。

好長一段時間,她隻是動也不動地坐著,但心裏已把事情全想過一回,從雷魈答應帶她見邵賜方,到如今他攔阻她去追邵賜方。凝煙心中忐忑,不明白雷魈在打什麼王意。

凝煙越想越心驚,或許事情一開始就弄錯方向,他根本沒打算帶她見邵賜方。

她起身,抓了包袱,推開房門就走,但黑豹起身擋住了她。她瞥豹兒一眼,猶邁步離開,但它緊咬住她的裙擺。凝煙回望黑豹,黑豹眼色固執,不讓她離開。

他要豹兒監視她嗎?

凝煙臉上若無其事,眼睛迸射出的光芒卻教豹兒怯退一步,它嗚咽一聲,卻仍緊咬不放。

很好,凝煙不走了。她轉身入房,甩上門。

雷魈!我倒要看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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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魈聯係城中魔羅教友,請他們差人雇快馬出城,向青羅刹打聽邵賜方來此的目的。與教友們用過晚膳,起身回客棧。天黑了,月明星稀,燈籠紅豔,人潮散了,都湧進酒肆飯館。

雷魈獨自走在長街上,心想——她應該醒了。

待會兒見麵了,要怎麼向她解釋?事已至此,不能再瞞下去。雷魈心事重重,步伐沉重。一開始欺瞞她,是不想她傷心;後來欺瞞,是私心想將她留身邊,再後來……再後來是情難自禁,是愈來愈難開口,他說不出口,隻好一直瞞住真相。現在不讓她追邵賜方,卻也是怕她遭遇不測。

她能了解他的苦心嗎?

邵賜方已經娶了鬼醫的女兒,現在若是特地來找凝煙,那他安著什麼心?是要幫聖主嗎?想奪還魂丹?想利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