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 3)

「教你的規矩又忘了嗎?」步千歲忙得連頭也沒空抬,「叫我掌櫃的。」

「掌櫃的,夏威姨幫老板拉了個要看千金一笑的客人。」他們已經很久不曾做過這種生意了,這下客人來了,要不要做他得上來請示一下。

「她怎麼還沒改掉開妓院時拉客的壤習慣?」步千歲皺了皺劍眉,受不了地搖首,「再去告訴她一次,我們是開茶院不是開妓院。」還是這麼愛開妓院?改天他得再去跟夏姑娘來一次職業教育。

武八郎愧疚地轉著十指,「但我忘了把大門外老板寫的對聯拆下來,所以把這當尋花問柳處的富家大少還是大有人在。」

「別來煩我,我現在忙不過來。」分身無暇的步千歲,隨意揮著手交代,「既然字是扶蘇寫的,那你就去找她商量。」

「我都聽到了。」嗬欠連天的扶蘇,自鄰房穿過暗門走至步千歲的身邊坐下,又對武八郎下了另一道不同的命令,「不過我也沒空,你叫萬歲幫我客串一下吧。」

「我?」步千歲轉過頭來,不滿地瞪著這個又忘了要分工合作的女人。

扶蘇懶洋洋地趴在桌麵上,「不幫我客串就打發掉他,我忙都快忙死了,哪有空管這種小事情?」再不趴下來休息一下,她要陣亡了。

都怪這個步千歲,當初他們隻說是要開間茶院,順便招攬拉攏一些生意上的客源,但沒搞清楚狀況的步千歲好象是本末倒置了,他是拚命拉攏客源,而順便開茶院,可是即使茶院是他順帶開的,生意卻好得太過出乎意料,讓大家七早八早就不得不開門營業讓排隊等在外的客人進來,每日都營業至三更半夜用力趕完那些賴著不走的客人,他們才能夠關門休息喘口氣。

真是的,他怎麼都不改改他當精明生意人的老毛病?沒事生意幹嘛做得那麼好?上門的客人太多,連帶使得她的工作量變得比以前更大,害她不但沒有當初期盼的補眠時間,反而還忙到連在白日打個小盹的機會也都沒有了,害她嚴重的睡眠不足。

「不能打發掉,這回上門的是紫冠府的步四爺!」武八郎在他們倆都不願理會客人時,神色凝重地反對。

在撥算盤的步千歲,手指間的算珠頓時漏撥了一子。

他急急抬起頭來,詫愕地大叫:「步四爺?」

「喲。」扶蘇則是訝異地掩著小嘴,愛笑不笑地拉長了音調,整個人在聽到那個名號時精神都來了。

「你在這等等,我和扶蘇有悄悄話要說。」步千歲連忙向武八郎吩咐,並把扶蘇拉到一邊去緊急開會密商。

「喂,」扶蘇不解地以指點著他的胸膛,小聲的在他耳邊問:「你家弟弟也有看千金一笑的雅興啊?」傳聞那個步四爺不是忠厚又老實嗎?怎麼還會來這逛花街喝花茶?

步千歲怎麼也不肯相情,「我小弟那個老實人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一定是他們認錯人了。」小弟是很鈍得不能再鈍的木頭,加上很少出門,也從不對這種事感興趣,所以這絕不可能發生。

扶蘇纖纖素手指向門外,「人就在下麵,你要不要親眼認一認?」

步千歲二話不說地便挽著她的手臂,一同偷偷摸摸地蹲低了身子來到樓欄邊認人。

步少堤身上那一襲令他再眼熟不過的白牙色長袍,和爰頂上用來束爰的銀白相間的紫冠,讓兩個躲著偷看的人,一個眼珠子差點掉下,一個則是緩綬漾出了笑意。

「該死,真的是他。」步千歲急忙要躲回房內,「借過,我要去避一下風頭。」

「躲什麼呢?」扶蘇一手拉回他,壤心眼地落井下石,「你這掌櫃的還得親自去招待那位貴客呢。」真好,好久沒看熱鬧了。

他驚聲怪叫,「我去還得了?你去。」

「我已經從良不賣笑了,就尊那位步四爺花上萬金我也不笑。」她壓根就不肯伸援手,還硬要他去下海,「既然我這個做老板的不去,那當然就得由你這做掌櫃的去接客。」

「不要玩了。」步千歲一把將她摟近身邊,十萬火急地跟她分析原因,並要她別在這個節骨眼上缺德,「要是給我小弟知道我在這一切就玩完,他回家後一定會對我大哥照實稟報!」

要是因此而再度引來追兵,他不但連這裏都不能待,若被捉回去了,他會被大哥揍得不成人形,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他當然不能冒任何會被捉回去的風險!

扶蘇小臉上漾滿花般的笑容,「別那麼悲觀嘛,你已經偽裝這幺久都沒人發現過你的身分,說不定你小弟他也一樣認不出你來呀。」他的臉上有兩撇用她頭爰做的胡子,頭上還特地戴了頂可以蓋住眉毛的大帽,誰會曉得這個造形奇特的男子就是步三爺?

他冷冷地瞪著她臉上不負責任的嬌笑,「倘若被他認出來呢?」

「你就想辦法堵上他的嘴羅。」她輕聳香肩,已在心底計畫出幾百種方式來讓步少堤消音不密報。

「不行、不行,我不去。」他絕不讓她把魔掌也伸到他小弟身上。

扶蘇兩手托著香腮,「你不去的話誰去打發他?」人都已經請進門了,要是不趕快派個人去,才會更令人起疑。

「春聯!」步千歲馬上招來另一個人手。

「在。」收到命令的春聯,立刻放下樓下的客人跑上樓。

「去招待那位紫冠府的步四爺。」還是讓外人來比較妥當。

春聯的眼底霎時露出萬丈金光,「步四爺?」就是那個很有錢的少爺?

「你陪那位步四爺喝盞茶,隨手就快點送客。」步千歲小心的同這個有嚇暈客人前科的春聯交代,「把臉上的帕子圍好,記住,不準嚇暈他。」他那個弟弟膽量最是差勁了,總是禁不起人嚇。

「非常樂意!」春聯樂不可支地應著,興高采烈地衝下樓。

步千歲疑心四起地看著那個工作從不曾那麼勤快的女人,迅速消失在人群裏的身影。

他伸手推了推扶蘇,「春聯為什麼那麼興奮?」

「你忘了嗎?」扶蘇看好戲地揚高那雙黛眉,「她是個花癡。」唉,他們家的春聯!

「糟糕。」後悔得有點晚的步千歲,連忙抬起原本八風吹不動的腳跟,趕緊下樓阻止春聯嚇暈他小弟。

站在外門偷看坐在天字一號房裏,動作顯得局促不安的步少堤,春聯一臉陶醉地頻眨著眼眸。

「好帥。」等一下她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好好把這個男人勾過來。

「少給我發浪!」及時趕到的步千歲,在她的腳步踏入房裏前拉回她,並一拳重重地捶打在她頭上,「他已經成親了,你最好給我死了那條心。」他就這麼一個弟弟而已,她是想嚇死小弟嗎?

春聯不死心地捂著頭,「說不定我有機會。」也許就是那位步四爺嫌家裏的嬌妻不夠美,所以才會想要逛妓院,所以說她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別作你的白日夢了。」步千歲再賞她一拳,「聽著,你隻要好好坐在那裏陪他喝茶,不準出現任何小動作,更不準打他的主意知不知道?」

「好嘛。」她不甘不願地嘟著嘴。

「好就快去!」以為她會乖乖聽話的步千歲,又趕在步少堤起疑之前,動作粗魯的一腳把她踹進去。

端坐在房裏的步少堤,愣大了一雙眼,怔怔地看著一名臉上蒙著帕子的女人,先是以十萬火急的飛撲姿勢,闖進客房內四肢親切地與地麵做最親密的接觸,然後又馬上站起身,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款擺著婀娜的身子,一點也不避嫌地緊靠在他的身邊坐下。

「公子喝茶。」春聯為他斟了一碗茶捧至他的麵前,尖著嗓子細聲細氣的啟口。

步少堤直搖著手,「你們誤會了,我不是來喝這種茶的。」

但當春聯一抬起頭,在近距離看見他那張具有致命吸引力的臉龐後,她的兩耳壓根就聽不進他說了些什麼東西,也把步千歲先前的叮嚀全都拋到九霄雲外。

真是翩翩美男子。

「姑娘?」步少堤擔心地看著她發直的雙眼,「你沒事吧?」

「沒事。」她渾身輕飄飄地向他搖首,心動不如行動地更將身子靠近他,準備以行動來擄獲他。

步少堤忙不迭地與她拉開距離,「你。你想做什麼?」

「叫我春聯嘛。」她卻更將身子貼上他,並且將臉上的帕子拿掉,希望能把他迷得暈陶陶的,好讓他帶她回家。

嗯,好醜。

生平從不曾受過此等可怕驚嚇的步少堤,整個人頓時一僵,兩眼圓瞪著她那過於刺激他心髒的麵容。

「步公子?」春聯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步四爺?」怎麼突然沒反應了?

她伸指戳戳他,發現他仍是木著一張臉,表情看來似乎是遭受到嚴重刺激。

「掌櫃的!」春聯心慌地向外求救,「怎麼辦?他像根木頭動也不動了!」要是嚇死了客人該怎麼辦?這麼貴的客人,她賠不起!

「你把他嚇暈了?」聞聲而來的步千歲,氣急敗壞地吼向她,「我不是叫你別把帕子拿掉的嗎?」要命,若是嚇死了小弟,大哥真的會宰了他!

她很委屈地扁著嘴,「他又沒暈。」

「少堤?」步千歲緊張地拍著他的臉頰,「喂,醒醒啊!」

「他好象是被我嚇呆了。」懺悔完的春聯,挨在步千歲的身邊小聲地提供意見。

步千歲忙催著她,「知道就快去請大夫來,還愣在那裏做什麼?」

好熟悉的聲音。

整個人被嚇至九重天外的步少堤,耳邊在聽見步千歲那耳熟的聲音後,神魂慢慢地飄回了軀殼內,眨了眨眼,緩緩調整好兩眼的焦距,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著眼前的男子。

這個人。怎麼那麼眼熟?

他的目光悄悄挪移至步千歲的唇上,對那黏得不太好,似乎就快掉下來的胡子愈看愈是起疑,於是他好奇地伸出手,在步千歲還來不及反應之前輕輕一拉,轉眼間,那用來偽裝的胡子便如他預期地掉了下來。

「二哥?」步少堤忽然覺得自己又受到另一波更嚴重的驚嚇。

「你認錯人了。」眼見情勢不妙的步千歲,迅速把掉在桌上的胡子貼回去,並且急忙轉身就走。

他扯開了嗓子在後麵喊:「步千歲!」

「給我小聲點。」步千歲動作快得像陣風似地回到原地,並且用力捂住他的嘴,「你是嫌我跑得不夠累嗎?」叫那麼大聲做什麼?外麵有大批紫冠府的人在耶。

「三哥,你。你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原本腦中一片混沌的步少堤,在確認此人是他的親哥哥無誤後,蒼白著一張臉,直看著他那一身怪異的打扮。

他不情願地撇撇嘴角,「那是因為。」

步少堤卻沒把他的話聽完,顫抖著手指,不願相信地指向他鼻尖。

「你在這裏當。當。那個?」一個大男人,在妓院裏除了當保鏢和龜公之外,還能當什麼?但方才那個孔武有力的保鏢是個女人,所以他。「那個?」步千歲滿頭霧水,「你說哪個?」怎麼回事?他長得又不嚇人,怎麼小弟的樣子像是被嚇掉了三魂七魄?

他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吐出全名,「就。那個。」

「那個埃」可惜步千歲的思考方向卻與他的有些出入,「對,我是在這裏當。」

對?他的哥哥真的淪落到妓院裏當龜公?

沒來得及聽完步千歲接下來的話,誤以為步千歲是被他們逼得誤入歧途,而萬分覺得自己愧對列祖列宗的步少堤,兩眼微微朝上一翻。

「爹、娘,我對不起你們。」

「在這裏當掌櫃。」說完話的步千歲,才轉過身來,赫然發現他已兩眼翻白,「咦,少堤?」

如當初步熙然所料的,相當禁不住刺激和打擊的步少堤,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朝後倒下。

「少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