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 3)

夢蟬大喘特喘,冷空氣凝成白霧不停自那櫻桃小嘴喘出,神態有種說不出的嬌媚。

龐轍嚴胸腔一緊,為自己驟升的欲望懊惱。

「好了嗎?」他低聲問。

「好了。」她眼一瞠笑了。「真好了!」可立即又打了個嗝,她懊惱地掩住嘴。「不行哪!」

「沒關係。」龐轍嚴聲音渾厚而低沉。「還有一個法子。」他伸手,大掌貼上夢蟬纖細的頸子,粗糙的掌心暖上皎白的頸。

夢嬋心悸,抬起臉,眼睛閃爍。「什……什麼法子?」今夜的師父的確不大一樣。她看師父緩緩地傾過臉來,扣在她頸上的手一施力將她推向他,他們的臉靠得好近,他的氣息拂上她頰畔,她不知所措,心跳如擂鼓。

師父要幹麼?她驚愕地看師父的唇靠近。他要吻她嗎?夢蟬緊張地閉上眼睛,雙手驚慌地抵在龐轍嚴胸前。

他靠過來,嘴唇幾乎要碰上她,她戰栗,龐轍嚴覆在她頸上的手能清楚感受到她的緊張,她在發抖……

他勾起唇角,她氣息紊亂地輕喘,非常緊張。他的嘴移至她耳側,撥開她耳廓上的發,然後他的嘴停在她耳邊,溫熱的氣息穿透她耳膜。她簡直顫得要昏厥,隻覺渾身燥熱。然後,很忽然地,龐轍嚴對著她耳朵大吼一聲,夢蟬尖叫,駭得推開他跌坐地上,嚇得魂飛魄散。

「你幹麼?」她惱極了。「人家嚇死了!」捂著胸口,心跳得怦怦作響。

看她懊惱的模樣,龐轍嚴揚眉大笑。

他笑得夢蟬更氣了,紅著眼埋怨他。「人家都快嚇死了你還笑,師父最壞了,故意嚇人家,可惡、可惡極了!」

龐轍嚴笑岔了氣。「好好好,你冷靜冷靜,瞧──」他睨著她微笑道。「這會兒不打嗝了?」

夢蟬一怔,低頭摸摸自己肚子和胸口,真的,她吸吸氣又吐吐氣,真的好了,她困惑地望住師父。

他懶洋洋地對著她笑。「這法子管用吧?嗯?」

夢蟬努努嘴,很不甘願地。「是管用啦,可是……」她敢怒不敢言地瞪著師父可惡的笑臉。可她還是好生氣,師父那一吼把她嚇死了,真嚇死了。

龐轍嚴笑望她淚汪汪的眼睛,看她生悶氣的樣兒。「你生氣了?」

「沒……沒有……」她真的生氣也不敢說,隻噘起了嘴,悶悶地瞪著地上,不看他了。討厭!方才還以為師父要吻她了,真笨真蠢,怎麼可能嘛!夢蟬對自己生起悶氣,失落的感覺梗在胸口。喉頭苦澀,她垂眸,不說話了。她喜歡師父,一直好喜歡他呀,可是……不知為什麼,很不爭氣地,眼淚掉下來。

她哭了?龐轍嚴心中一緊,有些不知所措。

「你哭什麼?」他懊惱的口氣害夢蟬眼淚掉得更多,她紅著鼻子輕輕地啜泣。龐轍嚴被她的眼淚弄擰了心情。「為著不讓你打嗝才嚇你,哭什麼?你這不是好了麼?」可她還是很賣力地哭起來,眼淚不停地掉。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好想哭、好想哭。

「還哭!」他凶她。

「你別凶我啊……」她可憐兮兮地越哭越起勁了。隻是覺得很悲傷,隻是莫名地就想哭。也許……隻是因為沮喪,沮喪他沒有親她。他沒有喜歡她,就像她喜歡他那樣。她難過地想著,眼淚忍不住一直潸潸落下。

氣氛登時被她弄擰,龐轍嚴沉默了。她的眼淚害他焦躁、心煩意亂。

有一刹窒息的沉默,他們誰也沒再說話,空蕩蕩的走廊隻聽得夢蟬嚶嚶的啜泣聲。冬雪被風吹進廊裏,一片不經意地落到她發上,龐轍嚴傾身幫她撥去,忽然她抬頭正好撞上他下顎。他痛呼,夢蟬連忙摸上他下顎直道歉,哭得就更凶了。

「對不起……痛嗎?」她怎麼這麼笨,這麼粗心?她急著去揉他撞疼的下顎,忽然龐轍嚴抓住她手腕。

夢蟬怔住,望著他,軟軟地無辜地喚他:「師父……」含淚的眼眸眨了眨,把他的理智剪碎。

龐轍嚴黝黑的瞳眸燃火,灼熱的視線盯住她,掐痛了她手腕。「該死!」他咒罵,將她拉近,側身覆上那片柔軟唇瓣。

「師……」夢蟬的驚呼被他頂入的舌頭吞噬,她震驚地感受到那蠻橫霸道的侵略,那太過親昵熱切的吻。登時頭皮發麻胃部著火,頓時頭昏腦脹,隻覺得一股熱席卷了她,她什麼都不能思考了,隻能模糊地在心底驚呼。

不該這樣的──龐轍嚴在心底咒罵,卻舍不得離開那馨香的唇,隻管貪婪而饑渴地掠奪她唇內令人戰栗的柔軟甜蜜。他伸手握住她頸背,拉她靠到他身上。

不該這樣的,他卻吻得更深。鋼鐵般的雙臂將她箝進懷中,他加深了吻,他的舌頭探入與她相觸,喉嚨底部響起一陣低沉而原始的嗓音。老天!她的氣味是那麼幹淨美好。

夢蟬在他嘴裏輕歎,然後怯怯地伸舌和他互相摩擦。從他身上和嘴內傳遞而來的熱力將她淹沒,她渾身無力,她的心狂跳、膝蓋發軟,心悸地仰著臉任由那灼熱的吻吞沒她的理智,任由那熱熱的呼息交融一起。

很久很久後龐轍嚴才結束這個吻,他知道他們的關係再回不到從前,這個吻已經打亂了規則。他垂眸看著她喘息,霧氣迷離。她臉上恍惚的表情令他不禁微笑,她的嘴因他的親吻而濕潤發紅,龐轍嚴暗了眸色,這樣看著她輕喘,對一個男人而言真是一種要命的折磨。

夢蟬隻傻傻地望住師父,他眼中溫軟的光芒令她愉悅地輕顫起來。她已經忘了這個吻是怎麼開始的,隻覺得自己的臉頰彷佛在燃燒。

這麼冷又這麼深的夜,四下無人,在那麼熱情而纏綿的吻過後,他們隻是沉默的注視彼此。好半晌,誰也沒有開口。

終於,龐轍嚴打破沉默,他眨眨眼,俊朗的臉朝向落雪的花苑。他指著那被風雪吹得直晃的梧桐樹。

「小時候的我,都在這樹底下練劍。」他渾厚低沉的嗓音彷佛深情地述說著一個故事。他的手搭上她肩膀環住她,他們並肩坐在地上。他頓了頓,說:「秋天時樹頂攀了許多蟬,它們叫得我練劍時沒法專心,我把它們全擊落下來,於是一地都是蟬的屍體。」

夢蟬聽了心底一陣不適,那麼多的蟬都被他殺死?

龐轍嚴又說:「我師父發現了地上成堆的蟬屍,就告訴我關於蟬一生的故事,後來我就再也不傷它們。」他懊悔道。「原來它們在地底埋了十幾年才能上樹羽化,羽化後也隻能活一季,我怎能那麼殘忍,連一季都沒讓它們活完!」

夢蟬靜靜聽著師父低訴往事,這是第一次師父和她分享心事,這一刻在紅燈籠搖晃斜映下,她感覺自己和師父靠得很近很近。她聽著師父的聲音,忽然有一種很溫暖很親昵的感覺,彷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早已認識。

「師父。」夢蟬輕輕靠上龐轍嚴強壯的肩膀,她合上眼,小心翼翼地說:「我覺得……好幸福。」夢蟬偎著師父,紅燈籠的光暈搖晃著,映紅了她的臉頰,她微笑地靠著他溫暖的身軀。「師父好好喔!」她歎息,合上眼,柔軟無力地倚著他,她的呼息吹拂上他的頸項,於是他那一向剛強堅硬的心房彷佛也被那輕柔溫暖的呼息融化了。

「夢蟬……」他斜過臉來,看見她靠著他肩膀像是睡了。燈籠搖晃,她清秀的臉忽明忽暗。那垂在臉上纖纖的兩痕眼睫,還殘留著未幹的濕意。

他微笑,撥開散落在她頰畔的發,她的發又細又軟又滑。他看她打了一個嗬欠,一臉舒服的表情,很信任地偎靠著他。

「夢蟬?」

「嗯?」她含糊地應著,思緒昏昏沉沉直往夢鄉墜落。

龐轍嚴笑了,為著她可愛的睡容。心想,折騰了一天她怕是累壞了吧?

「夢蟬?」他又喊她。

這次隔了好一會兒她才模糊地呢喃一聲。「不要吵啊……」師父的身體好暖好暖,好有安全感,她的肚子好飽,她的心情好好,她懶懶得直想好好睡上一覺。

龐轍嚴垂眸深深地注視著她的睡容,這次他用更低的聲音喚她:「夢蟬。」

「……」回答他的是微弱的鼾聲。

龐轍嚴黝黑的眼睛底閃爍著光芒,他勾起唇角,沙啞地說:「我喜歡蟬兒……」

記得那時候在麒麟山,她問過他:「師父,你喜歡蟬兒嗎?」

「我喜歡。」他低語,目光溫柔。他輕輕撫摸她光滑的臉頰,拂去垂落的幾縷黑發。喜歡她纖纖的眼睫、小小的可愛的鼻尖,和那柔柔軟軟的唇兒。喜歡她醒著時用暖暖的嗓音喊他師父,連她愛哭得讓他心煩的壞毛病,還有那膽小如鼠的性子他都喜歡。

龐轍嚴沒敢動,隻是提供肩膀讓她睡,看著她亳無防備的睡容,心底有著不可思議的平靜。他環緊她纖瘦的身子,然後望著梧桐樹。

忽然覺得自己也像那些蟬墊伏樹梢,直至……直至一生的伴侶來到。

當她來時,他隻感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平靜溫暖和滿足。

當她來時,他才開始意識到他命中隱約有著缺憾。是她的出現讓他開始懂得什麼叫空虛。從前的他總是獨來獨往,幾時會這般在乎起一個人?想起先前她失蹤時,他是多麼焦慮惶恐,現在環著她時又是何等的感動、滿足。

龐轍嚴靜靜坐著欣賞飄雪的花苑,他一直環著夢蟬,一直環著。此刻,他彷佛又看見那個老是在樹下練劍的自己──十二歲的他在聽了師父說的有關蟬一生的故事後,扔了劍,懊悔地把泥地上那些被他殺死的蟬拾起,小心翼翼埋進地底。從此他對蟬總有一分歉意,以及某種特殊情感。此刻他輕輕環著夢蟬,感覺某種神秘、宿命的情感亦在悸動著他。

這一刹,就連那狂亂的風雪在他眼中看來,都是何等的柔情蜜意,那些不斷自天空飄落的雪花,彷佛都是暖的。

他微笑,這……就是愛嗎?這世界忽然美好得教他覺得陌生,美麗得不可思議。他有些無法置信地傻笑著,為著身邊那個已經睡熟了的家夥,溫柔了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