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方說這一番話時,再也不是高拱進牢房那會的雷霆萬丈,而是侃侃而談,聽得出,邰方喉嚨有些發硬了,坐在一旁的高拱心中大為所動,長歎了口氣道:“聽了邰大俠的這番話,我高拱早已是無地自容了。”頓了頓高拱接著道:“常言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想當初,邰大俠為了老夫榮登首輔之位,立下了汗馬功勞,老夫尚未來得及報答,邰大俠就一去無蹤影,想不到今日邰大俠有求於老夫,老夫身為一國首輔,豈能坐視不理,就算為此失去了這一身紅袍,老夫也在所不惜!“說道最後,高拱竟然動了真情,摸了摸眼中淚花。
一旁的邰方早已大為感動,摸了一把眼中的淚花,躬身道:“聽了首輔這一番話,我邰方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得讓大人萬無一失的坐穩首輔寶座的位置,仇萬千的事情,大人還是不用管了,咱們不能因小失大,眼下大人正和張居正那賊斯較緊的在節骨眼上,大人可千萬不得大意馬虎,不源張居正那賊斯趁機抓住了大人的把柄,在新皇帝麵前參了大人一本,那?”
高拱歎了聲道:“想當初太嶽曾是我高拱知己,老夫當初因得罪了徐階而無法在朝中立足,隻好告病還鄉。若不是邰大俠盡心盡力的幫忙,老夫勢必不是徐階的對手。也許是老天夜眷顧,想不到在老夫告老還鄉不到一年,徐階也因得罪了新皇帝,被下旨格令致仕了,繼任首輔是李春芳。太嶽因資曆尚淺,雖有幸入閣,但在內閣裏被閣員趙貞吉瞧不起。便是在這個時候,他通過李春,讓新皇帝重新啟用了老夫,讓老夫掌管吏部以遏製趙貞吉。若不是他,從中調解,老夫雖得邰大俠相助,想榮登首輔且兼吏部尚書無意是難於上青天!”
“哼,這正是張居正那賊斯的可怕之處,他這麼做,無非是想大人念起當日的情分,好讓大人不能一心一意的對付於他!”邰方冷哼了兩聲道。
高拱長歎了聲繼續道:“哎,想不到短短的五年光陰,竟然會讓當初兩個誌同道合的盟友,變成今日的敵人!”
邰方雖不願看到仇萬千出事,但眼下實乃非常時期,不得不棄車保帥了。眼見高拱一臉的沮喪,朗聲道:“大人不必擔心,邰某雖說沒學過幾年麻衣相術,但也能略知皮毛,依邰某看來,大人似乎氣數未盡。“高拱一驚,心中同時升起了一股希望,他雖身處高位,但一直留意江湖的一些麵相傳說,他記得數年前,就有一個麻衣相術之士說他麵相奇特,衣服天生的三公之像,當時他將信將疑,直到三年前,邰方成功遊說了新皇帝身邊的幾位太監,加之張居正在一旁協助,他終於等待了皇帝的聖旨,自那一道聖旨飛落鄭新後,他就信了那個麻衣相士的話。此刻聽邰方如此說來,心中如何不驚呢?他雖知邰方實乃一個江湖人士,但此人的天文地理麻衣相術、無所不盡其極,不由得他不信。
邰方不待高拱答話,侃侃而談,朗聲道:“常言道,相由心生,大人可否聽說過唐朝晉公裴度之事乎?”
高拱小熟讀詩書,卻不知這唐朝晉公裴度之事。當下疑惑的搖了搖頭。
邰方不慌不忙,道:“大人不知唐朝晉公裴度之事,可否聽說這樣四句詩:還帶曾消縱理紋,返金種得桂枝芬。
從來陰騭能回福,舉念須知有鬼神。“高拱微微有些臉紅,思索了許久,疑惑的搖了搖頭。
邰方微微一笑道:“大人自小熟讀聖賢之書,這荒野小調,大人自是沒聽過。即是如此,那邰某就在班門弄斧一會,將這唐朝晉公裴度之事告知於大人如何?”
高拱道:“邰大俠請講!”
邰方略一思索,朗聲道:“這首詩引著兩個古人陰騭的故事。第一句說:“還帶曾消縱理紋。”乃唐朝晉公裴度之事。那裴度未遇時,一貧如洗,功名蹭蹬,就一風鑒,以決行藏。那相士說:“足下功名事,且不必問。更有句話,如不見怪,方敢直言。”斐度道:“小生因在迷途,故求指示,豈敢見怪!”相士道:“足下螣蛇縱理紋入口,數年之間,必致餓死溝渠。”連相錢俱不肯受。裴度是個知命君子,也不在其意。
一日,偶至香山寺閑遊。隻見供卓上光華耀目,近前看時,乃是一圍寶帶。裴度檢在手中,想道:“這寺乃冷落所在,如何卻有這條寶帶?”翻閱了一回,又想道:“必有甚貴人,到此禮佛更衣。祗候們不小心,遺失在此,定然轉來尋覓。”乃坐在廓廡下等候。不一時,見一女子走入寺來,慌慌張張,徑望殿上而去。向供卓上看了一看,連聲叫苦,哭倒於地。裴度走向前問道:“小娘子因何恁般啼泣?”那女子道:“妾父被人陷於大辟,無門伸訴。妾日至此懇佛陰佑,近日幸得從輕贖鍰。妾家貧無措,遍乞高門,昨得一貴人矜憐,助一寶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