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離不納悶,道:“此話怎講?”
秦檜鼓足勇氣道:“金人興不義之師,伐無罪之國,又強擄宗室族人,將我們關在這暗無天日的五國城裏,食不果腹,衣不禦寒,簡直就是草菅人命,惡貫滿盈!這就是你們大金國對待戰俘之法?生靈凋敝,屍骨如山,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斡離不瞪著秦檜,半晌沒有說話。所有人都屏息看著,怕這金國二太子一生氣,會連累到自己。
就連王氏都瑟瑟發抖,緊張了半天,突然腿一軟,坐到了地上,秦檜忙走過去扶起她。隻聽斡離不道:“那我請教你,我們金人該如何對待戰俘,才能不被後人詬病?”秦檜環視著五國城的蕭條景象,張開自己凍得發紫的嘴唇,竭力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傲然道:“既然是請教,敢問,這是你們金人向人請教說話的地方嗎?”
斡離不大笑,轉頭對身邊的金兵道:“哈哈哈……這個秦檜有點兒意思啊!哈哈……”於是他請秦檜跟自己走一趟,既然這裏不是請教的地方,那麼換個像樣的地兒再請教。
那斡離不將他請到自己的營帳裏,吩咐了一聲,隻見宮女魚貫而入,送來豐盛的酒肉。秦檜已經有好幾個月不見葷腥了,雖然咽了口唾沫,但還是仔細地看了看斡離不,故意不動筷子。斡離不坐在他對麵,道:“秦大人,請恕在下照顧不周,略備薄酒小菜,不成敬意,我們邊吃邊聊,請——”
但秦檜還是沒動筷,甚至連酒都沒端起來。斡離不納悶道:“秦大人,你這是?”
秦檜道:“這飯我不能吃。”
斡離不驚詫道:“這是為何?”
秦檜慢慢道:“大宋的皇上尚在忍饑挨餓,我身為子民又豈能獨享這饕餮盛宴?”斡離不聽到這話,再次對秦檜刮目相看,隻見他也放下筷子,道:“好,既然我向秦大人請教,那我也不吃了。秦大人,我倒是想聽聽看,我們金人怎麼就興不義之師,伐無罪之國了?”
秦檜道:“在宋金的這場交戰中,金人下錯了一盤棋,走錯了一步,然後一錯再錯,”說完,他停頓了一下,咽了下口水,“楚河漢界,原本涇渭分明,相安無事,趙宋王朝自開國以來,功德基業,比隆漢唐,而金人無緣來犯,這就是興不義之師,伐無罪之國,越了河,壞了規矩,是為第一錯。”站在一旁的金兵聽聞此話,臉色大變,拔刀相向。秦檜卻鎮定自若,毫無懼色,也不予以理會。
斡離不示意金兵把刀收起來,對秦檜道:“你說下去!”於是秦檜開始滔滔不絕道:“你們金人起兵略地,可否想到,泱泱大宋,神州萬裏,需要多少兵馬、多少時日才能全部攻下?更何況,宋國還有忠臣良將以死相抵,金國又豈能朝夕之間得勝而歸?自古太平出盛世,可如今兩國對壘,戰火紛飛,這豈是長治久安之法?是為第二錯。”
斡離不點點頭,道:“嗯,你繼續說。”
“為了安定宋土,金人立了張邦昌為傀儡皇帝,可他非趙氏後人,非皇室正統,篡位以立,何以服天下百姓?您本想安定民心,反而卻激起民憤,最後落得他自求一死,是為大錯特錯。”
“依你之見,兩國該如何是好?”
“和則天下太平,世業昌盛;戰則兩敗俱傷,民不聊生!”
“那你說,怎麼做才是上策?”
秦檜沉吟一下,道:“以和為貴,坐享其成!”斡離不拍案叫絕道:“好個以和為貴,坐享其成!我也正有此意!”說著,他停頓了一下,不禁歎了一口氣,道,“唉,隻不過我軍主帥粘罕掌權,認為隻有靠武力才能征服天下,皇上聽不進去我的話啊!”
秦檜笑道:“可否讓在下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