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履道:“皇上,金人提了什麼條件,盡可滿足他們,雖一時屈辱,等他們回來了,總有扳回來的一天。”趙構突然盯著康履,冷冷道:“你是說,讓他們把我父皇放回來?”康履當然明白趙構是什麼意思,他可不希望那個徽宗或者欽宗回來,他們要是回來,那他這個高宗將向何處去?於是道:“皇上,老奴不是這個意思!如果給金人一些金銀,能放回來太後和娘娘,那已算萬幸了。”
趙構自然也知道康履話中的暗示,怔了半晌,歎了一口氣,“你去吧,現在就去準備金銀美女。還是你親自去一趟吧,答應他們的條件,隻要能讓娘和愛妃回到朕的身邊。”康履唱喏著“老奴領旨”便走了出去。那趙構看著那封書信,又拿起書案上的化妝盒,想著愛妃,不知不覺困意漸濃,倒在桌上睡著了。
趙構回過頭來,突然發現自己的愛妃回來了,二人跑到一起,擁抱,一會兒笑一會兒哭。隻見趙構看著邢氏,一再叫道:“懿兒,懿兒……”
那邢氏也看著趙構,叫道:“皇上,皇上!”
二人隻管高興、激動,突然,一陣怪風襲來,風沙、落葉使得趙構雙目難睜。等他睜開眼睛,卻發現邢氏不見了,隻剩下一條紗巾還握在他手中,他焦急地大喊著:“懿兒,懿兒……”但沒人回應。他穿廊過亭尋找,卻遍尋不見。他越喊越孤獨,喊聲裏逐漸帶上了哭腔……
趙構猛然從夢中驚醒,在睡眼惺忪中打量自己的禦書房,隻剩下一片孤寂。他迷迷蒙蒙地起身拿起燈籠,叫著愛妃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衝出禦書房。隻見整個宮廷暗然無光,趙構提著燈籠來回奔走,推開一扇扇門,呼喊著邢氏的名字。幾個小太監手腳慌亂地跟在他身後,直叫:“皇上!皇上……”但趙構卻像丟了魂一般,根本不理睬他們。
這時,李綱正拉著汪伯彥急匆匆進來要參見皇上,卻不想與正在皇宮內來回奔突的趙構撞了一個滿懷。李綱摸頭驚呼一聲,趕緊跪下道:“哎喲喲……恕臣莽撞!恕臣莽撞!”汪伯彥被拉住領口不放,彎著身子叫道:“皇上救我!皇上救我!”趙構呆望著他們,漸漸從夢中醒來,一看手中的燈籠,已被撞得散了架,並且燒光了。
李綱看著汪伯彥,啟奏道:“皇上,此人瘋了!瘋了!他竟然要臣布告周知,皇上要舉朝遷往揚州!”趙構不理睬他們,仍舊看著燈籠喃喃道:“作孽啊!作孽啊!你可以撞牆,可以撞柱子,甚至可以撞金鑾椅!為什麼偏偏要撞壞了朕的燈籠?撞熄了朕的燈花?”
汪伯彥掙脫李綱的手,叫道:“放開!”李綱連忙磕頭認罪道:“罪臣冒犯!罪臣冒犯!”趙構不語,不理李綱,自顧心疼地整理著手中的燈籠殘骸。李綱再次啟奏道:“汪伯彥欺君罔上,請皇上治他的罪。”
趙構怔怔地道:“你治我的罪好了……”李綱驚訝,不解道:“皇上……”
趙構仍然沒有看李綱,道:“你眼裏都是二聖,都是百姓,就是沒有朕啊!”
李綱長揖磕頭道:“臣不敢!”趙構卻默不作聲。李綱激動地道:“皇上,為臣和宗澤為保汴京下了死功夫,就是為了皇上的聖駕啊!起駕揚州,而不移駕返京,還要撥倉銀一千萬兩去揚州修宮室,修花園,這消息傳了出去,金營人馬不是來取汴京,而是直取揚州了啊!那時,揚州沒有另一個宗澤,沒有另一番護城設施,也沒有另一批百萬雄師了啊!”
趙構道:“你與宗澤在汴京防務上用盡心思,然而你們下的都是死功夫!汴京就算加蓋了銅牆鐵壁,它始終是在黃河邊兒上啊!金營人馬圍攻汴京幾個月,輕車熟路,鐵浮屠滾滾而來,咱們不是挨打,就是挨餓!朕在這兒整日提心吊膽,朕到了汴京恐怕更是寢食難安。而你李綱,作為相國,可曾想過朕?你是食君祿而不報皇恩啊!”
李綱道:“這麼說,去揚州建宮院是皇上的旨意?”說著,他抬頭向趙構看去。趙構轉過身去,默不作聲。汪伯彥插嘴道:“李相國,皇上的意思是,揚州遠在千裏之外,金營人馬運行不便,說不定請他來,他還不想來呢!而且上自承州、泰州、達康,下至常州、宜興,都是揚州的天然屏障啊,這些地方的三軍將士,都是保護揚州的衛戍兵力嘛!皇上到了揚州,神清氣爽,說不定……”
趙構突然轉過身來,打斷汪伯彥道:“不用說了,就這麼定了!李相去布告周知吧!”李綱怔住,半晌不語,而後氣得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