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皚皚冰雪,在沿山而上的暖氣流吹拂下,化為清澈的溪流,澆灌著雪峰以西的幽穀深澗。山勢極陡,霍青一手牽著青騅,一手拄著長槍,一步步往山下挪。從冰雪覆蓋、寒冷刺骨、僅有一些地衣青苔的山巔,到有著稀稀落落的矮鬆,虯根深紮於山岩中的半山腰,再到鬆杉柏等針葉林占據的緩坡地,現在,霍青已經踏進了處於山穀中溫暖濕潤的闊葉林地。一株株兩三人也合抱不攏的高大喬木,高聳入雲,濃蔭茂密,將天空遮蔽得不見日月。霍青自從由東向西翻過山巔後,這四五天來,便仿佛從天朝的關外走到了南海岸邊,見識了從莽莽雪原到原始森林的奇景,讓他不由得讚歎大自然的無窮造化。
這座大山的西部環境顯然比起東部要強得多了,東邊是一望無垠、生命絕跡的大沙漠,而西邊則是林木鬱鬱、鳥獸眾多的大森林。經常有一股濕潤的風從西南方向吹來,在經過海拔迅速上升的群山時,化作磅礴大雨,滋潤著山林。而在山巔,濕氣則化為飛雪,把峰頂裝點得銀光燦爛。
霍青一路行來,靠著自己一手百步穿楊的箭術,射獵鳥獸為食,掬取山泉為飲,比起大沙漠中的生活,可謂是仿若進入了天堂中。除了山中毫無人跡,一切都是美好的。
這天他終於驚喜地發現,一座山崖邊,沿著深穀出現了一條道路。這條道路雖然荒草叢生,窄小崎嶇,很難讓人發覺,但明顯有人工開鑿過的痕跡。或許這是一條廢棄已久的道路吧?霍青這麼想著。可它總是一條路,路的盡頭可能就是一座村莊,或者一座城市。他沿著這條路,又開始了孤獨而艱難的旅程。
人的聲音不期然地傳來。這個地方是一處高坡,霍青剛從一蓬亂草中鑽出,便聽到了坡下鬧哄哄的人聲。霍青探頭一看,就見一股人流,大約有五六十人,正亂糟糟地奮力朝坡上奔來。
憑著自己長年的軍旅生涯,霍青毫不費力地判斷出,這是一群難民。看來天下間沒有什麼地方是天堂,戰爭無處不在。他稍有猶豫,在陌生的世界結下強敵未免不智,但一見難民恐慌逃難的淒慘情形,久在軍中護衛百姓的血性悄然升起。霍青歎了口氣,將身形隱入荒草之中。
難民們仿佛被狼群追趕的羔羊,慌亂地爬上高坡,向深山裏奔去,將隨身攜帶的家什雜物拋了一地,隻怕自己跑得不快。他們剛剛越過高坡,身後就出現了幾個騎兵的身影。
幾個騎兵口中“嗬嗬”大叫著,揮舞著短刀,拍著馬向坡上衝來。他們眼中隻有亡命奔逃的羔羊,卻沒有看見匍匐在一旁的猛虎。
霍青伏身於一株大樹上,借濃密的枝葉隱藏身形。他清點了一下,追逐難民的騎兵共有五名,隊形拉得很長,前兩名在衝上高坡時,後麵三人還在坡下鞭打著戰馬奮力登坡。霍青放過了第一名騎兵,讓他衝入坡上狹窄的山道。當第二名騎兵埋頭經過樹下時,霍青動了。
他悄然從樹杈間和身撲下,右手一抖一丈二尺長槍,紅纓急速顫動,槍如出洞的毒蛇,毫無聲息地直奔騎兵的咽喉。
那名騎兵沒有聽見任何聲響,目光隻瞥見一朵跳動的紅色火焰突然出現在身側。他茫然不解,伸出手來想抓住那朵奇怪的火焰,手剛剛伸出,就覺得咽喉處一涼,緊接著身體再也不受大腦控製,力氣迅速從咽喉處消失,隻能從喉頭發出“咯咯”的聲響,仰頭向馬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