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漢臣窩在他那淩亂不堪的鬥室裏,悶悶不樂地喝著酒,門忽然開了,邱輝帶幾個士兵進來,邱輝問:“你是金漢臣吧?”
金漢臣忙站起來:“我是,我是,大人有什麼吩咐嗎?”
邱輝說:“請你跟我走一趟,馮爵爺找你。”
金漢臣有點發懞,他眨巴著眼睛說:“我得去問問郡主,不然又得挨罰,我可嚇酥骨了。”
邱輝說:“郡主那邊有話,自有馮爵爺頂著,況且這是郡王委托他找你的,你還敢抗命嗎?”
金漢臣不敢再說什麼,隻得乖乖地跟他走。
到了馮府,邱輝把金漢臣丟到客廳裏就出去了,偌大的客廳裏空空蕩蕩的,隻有金漢臣一個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越來越六神無主。
腳步聲終於響起來,他急忙循聲望過去。
馮錫範從屏風後踱著方步走出來,吊著左胳膊。他嚇得不敢抬頭。
“抬起頭來呀,你又不是不認識我。”馮錫範的聲音在大廳裏嗡嗡響。
金漢臣勉強說了句“小的問候爵爺。”
馮錫範說:“抬起頭來,看著我。”金漢臣隻得抬頭,看見馮錫範肩上包著布,透著血跡,他不知怎麼回事,他隻望了馮錫範一眼,就連忙掉頭去看門外了。
馮錫範挖苦地說:“你不是很有膽識的嗎?現在怎麼尿褲子了?”
金漢臣說:“小的是來聽爵爺訓戒的。”
馮錫範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哪有資格訓戒你呀!訓戒你的是你的主子,若不怎麼把你倒掛在桅竿上啊。”
這才叫哪壺不開提哪壺,金漢臣一抖,也顧不得丟人了,偷偷地溜了馮錫範一眼。
馮錫範從丫環手裏接過一杯茶問:“我很想知道,你犯了什麼過失,讓主子這麼不體靣地處置啊?”
金漢臣低聲下氣地說:“都是奴才不爭氣,多貪了幾杯酒,鑽到女人床底下,就……”
馮錫範說:“這是該罰,那姚小姐是海葵郡主的恩人,你敢非禮?你在這件事上得感激我,你知道嗎?不然你有可能被活活吊死。”
金漢臣偷偷溜了馮錫範一眼,不知他何所指,和他有什麼關係,跑這幾來送空人情。
馮錫範說:“吊你的時候,恰好我的船追上來,我叫旗語兵打旗語,命令郡主放人,你知道嗎?”
金漢臣信了,噗通一聲跪下,磕頭說:“謝爵爺救命大恩。”
馮錫範的口氣突然變得溫和了,他向上抬抬手說:“起來吧。”金漢臣爬起來,仍看腳尖。馮錫範說:“你坐下。”
金漢臣說:“奴才不敢。”
馮錫範說:“叫你坐你不坐,也是抗命!”金漢臣說了一聲“是”,在椅子上坐了半個屁股。
馮錫範告訴門口的丫環:“給這位軍爺上杯茶。”丫環捧來茶,金漢臣受寵若驚地站起來接茶。
馮錫範問:“你知道我今天找你來幹什麼嗎?”
金漢臣說:“小的愚笨,還請爵爺訓導開竅。”
馮錫範右手一指左肩上的傷,說:“你看,今天有刺客要暗算我,好在沒射中要害。”金漢臣吃了一驚,茶杯裏的水也灑了出來。
馮錫範說:“我想,你應當知道是什麼人幹的?”
金漢臣嚇得慌亂地站起來,語無倫次地說:“不知道,我沒有……我和爵爺沒仇啊。我敢對天發誓!”
馮錫範咄咄逼人地盯著他:“你和唐妃有仇嗎?不是也沒有嗎?”
天呐,他怎麼挖到老根上來了?金漢臣嚇得渾身一抖說:“我不知道爵爺這話是什麼意思。小的實在承擔不起。”
馮錫範不動聲色地說:“當然了,你幹了,也是別人買通、別人指使的,不是你的本意。你這麼替人家賣命,還不是叫人家吊到桅竿上去了?若換成我,就會寬容得多。你不就是相中了那個姓姚的姑娘嗎?出了那麼大力,賞給你也是應該的。”
金漢臣不敢看他的眼睛,冷汗滴滴答答往下掉。
馮錫範拿出一張紙條,放到他靣前問:“不平則鳴,你還是心懷不平啊,才寫了這張帖子,想讓我為你作主,為你出口氣,是不是?”
金漢臣又卟通一聲跪下去,叩頭不止:“爵爺真是活神仙啊,小的五髒六腑都叫爵爺看透了,小的再不敢說一句假話了,要殺要剮隨大人處置。”
馮錫範又哈哈大笑起來。
金漢臣已被他三下五除二拿下馬了。
姚岫剛給施世騌換完藥,說了聲:“天不早了,早點睡吧。”推門往外走,迊靣與海葵走了個碰頭。海葵問:“換完藥了?”
姚岫說:“剛換完,我要回去睡覺了。”
海葵也不深留她,待她一走,用力關緊門,又挿上了門栓。施世騌笑說:“姚岫在這挿上門,你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你怎麼也一進屋就上門栓呀?”
海葵說:“我有機密事呀。”施世騌望著她等下文。
海葵臉上不免露出一絲驚慌地說:“半夜三更的,馮錫範派人把金漢臣叫走了,我剛聽下人說。”
施世騌故意平淡無奇地說:“這有什麼,他是侯爺,一手遮天的大人物,想叫誰都正當啊。”
海葵說:“可金漢臣是我的人。我的人犯了法也隻有我來處置,他管得著嗎?再說了,叫我的人,總該跟我打個招呼吧?這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施世騌說:“那你想怎麼辦?”
海葵說:“我想打上門去要人。”
施世騌說:“為了那麼一個不爭氣的奴才,犯得上認真動氣,又得罪了馮侍衛嗎?”
海葵說:“馮錫範也欺人太甚了,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施世騌顯得冷淡地說:“你自己拿主意吧。”
海葵瞪起了眼睛:“你就這麼對我呀?好沒良心。我若有主意我來找你幹嘛?”
施世騌說:“你並沒把我當成知心人。”
海葵急了:“天地良心,我什麼事瞞著你了?”
施世騌說:“你支使金漢臣幹了什麼?這件事你告訴過我嗎?現在犯事了,你害怕了,才來找我,又不想告訴我真情。”
理虧的海葵很不好意思,她歎了口氣,走過去抱住他的胳膊說:“你別生我氣,行嗎?我並沒想永遠瞞你呀。我還不是怕告訴了你,你會攔著我。”
施世騌說:“你跟我說實話,是你指使金漢臣把唐妃弄到海裏去的,對嗎?”
海葵瞪大了眼睛問:“你早就知道了?”
施世騌說:“也是事後猜的。你這件事幹的太冒失也太不理智。”
海葵很反感地說:“我求你幫我,你幫嗎?我也不想聽你說什麼畢竟是生身母親……我不承認她是我母親,我母親是把我撫養成人的奶娘……”說到這裏,她哭了。
施世騌說:“我想說的是,這種事怎麼能假手於人?”
海葵說:“我想讓她死,想讓她遭到報應,又不想讓她死在我手裏,這道理你不懂嗎?”
施世騌說:“但你千不該萬不該用金漢臣這種卑微的小人為你報仇。”
海葵斜了他一眼:“正人君子也不肯為我出力呀!我早就求過你,你一口拒絕了呀,我不找小人找誰?”
施世騌苦笑了一下,問:“你知道你已經大禍臨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