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工資底薪少得可憐,踩點跑房辛苦得要命,每天還必須要麵對來谘詢的人,翻來倒去地說那些同樣的話,可他仍然愉快地幹著。收留他的那間小小的中介地鋪就在荷花市場旁邊,周圍的樓盤他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峰景台、天井湖、碧波花園、怡景別墅,這些都是深圳當年最好、最紅火的樓盤,每個盤的戶型麵積、買賣價、出租價都清清楚楚。賈聰非常好學、勤奮,別人晚上都不願意守鋪,他願意;難纏難談的客人別人都推給他,他也接待;培訓他最認真,雖然筆記記得不一定全,但是,老板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在心裏,一個字也不會忘。他知道,除了無限的精力,他什麼都沒有。多學多幹,隻有好處,總有一天,能派上用場。
1998年的深圳房地產市場還很冷清,是處在最早一輪漲跌後的調整期。早些時候,土地出讓給開發商大都是協議出讓,不像現在必須經過拍賣才能進入市場。深圳地產市場做開發的主力,主要還是國字頭的企業。像西湖花園、文化花園,這種大盤都是國營單位開發的,沒上市就被炒得很熱,但都是炒房號,一套房子還沒落到戶主名下已經轉了好幾手。房產代理公司主要是幫開發商賣新房,那時的市場是供不應求,根本不用宣傳策劃,都是一搶而空。等到了1999年,大量的新盤推向市場時,消費力卻變得很弱了。第一輪高潮的買家主要是和深圳毗鄰的一批回鄉置業的香港人,還有一些先富起來的老板。亞洲金融危機讓大部分的香港人撤資離開,而剛富起來的一部分人,剛置業沒多久,考慮再買的可能性很小,況且,那時的深圳全民皆股,投資股市回報可比房市強多了。加上生活在深圳的大多數人,都是剛來創業的,基本都是租房子住,即使房價隻在四千上下,也根本買不起。當時售價最高的中銀花園,五千多的均價,真正生不逢時,冷了許多年。實在是因為市場還沒有消化能力。
賈聰就是在這個時候入的行,雖然每天隻是在幫人租房,中介費少得很,上交公司,加上還有惡意踢掉中介的人,就算他做成幾單,也沒幾個子兒進口袋,但是已經可以養活自己,甚至還能省下幾十塊娛樂一下自己。
“同誌吧”在羅湖區的“木頭龍”,就在賈聰與別人合租小屋的不遠處。雖然霓虹招牌燈並不醒目,可每晚在門口停留和徘徊的人,多得實在是引人眼球。好奇和那些時髦噴香女郎對賈聰的吸引,讓他不得不壯著膽走進了這個酒吧的門。
每周他都會到這裏來泡一泡,雖然隻是消費得起一瓶啤酒,也沒有哪個美女對他這副模樣打扮的人感興趣,但賈聰覺得,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不光能滿足眼睛的觀感和回到床上之後的幻想,還能看到許多有趣的事。坐在這裏慢慢小口喝著啤酒,享受著視覺和嗅覺帶來的豐富幻想,對賈聰來說,這絕對是精神和肉體上的最高享受。
這個周末的晚上他一如往常,就是這樣開懷熱情地美美地坐在高凳上,煞有其事地融入其中,沉浸在屬於自己的世界裏。
看著這些人,賈聰覺著他們的生活沒有追求,腐朽糜爛。到淩晨兩三點,視覺盛宴也享受得差不多了,手裏已經沒有涼氣的啤酒剛好也隻剩下最後一口,他仰頭飲盡準備離開。
賈聰剛剛起身,一個女人跌跌撞撞地一頭衝到他懷裏,賈聰嚇了一大跳,但還是快速地出手扶住了她。
這個女人閉著眼睛,垂著頭,腳下搖搖晃晃,連站都站不穩。“我要吐。”話音未落已經噴射而出,賈聰來不及閃開,穢物飛濺到了他的鞋上。
“怎麼回事?”賈聰驚惶地問道。
“快……快……扶我出去,不行了,我不行了。”女孩的聲音細若遊絲。
她抓著賈聰,小手手心兒冰涼,賈聰隻好攙著她一步步到了酒吧外麵。女孩扶著樹,又是一陣狂嘔,劇烈的嘔吐讓她的整個身體抽搐顫抖。賈聰手足無措地看著她,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
“給我張紙巾!”女孩頭也不抬地命令道。
“哦。”賈聰從褲兜裏掏出了一截從卷紙上撕下的衛生紙。女孩接過去,蹲在地上低著頭擦幹淨自己的臉,深呼吸了幾口,慢慢站了起來。
“哎……出來好多了,謝謝你。”女孩抬起了頭。
幽黃的路燈下,賈聰看得很清楚。這是個高挑豐滿的女孩,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大大的眼睛濃黑的睫毛,撲閃得十分動人,高鼻梁下麵的豐唇性感撩人,絕對是個吸引人眼球的美女。但此時,她的漂亮臉蛋看起來慘白如紙,淩晨的冷風吹在隻穿著吊帶背心的身上,冷得她身體縮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