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揚州特有的明月靜靜地掛在天際上。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過這輪明月了。上次一別已不知是何年何月。今日重逢,又勾起我對往事的回憶,一切的一切。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對影…對影…
“大人,今晚還不回府上嗎?”她從假山後麵走出來,慢步向我走來。距我十步開外就被錢傑攔住了。
“你敢主動搭訕我,膽量不錯。但你可知從來就沒有人可近我十步你剛才動作若是再快上幾分,元美的槍就不會僅僅隻是抵住你的喉嚨這麼簡單了。”我仍舊背對著她,自斟自酌。
我在錢府中住了已有三日,但上下的仆婢視我如餓狼猛虎,沒有人敢親近與我。大概是因為剛進府的第一日就殺了一個老奴的緣故吧。加之我又是從美利堅回來的,所以在府中越傳越神。這樣看來,用不了十日我就比多鐸還要惡上無數了。
“大人喝的可是洋人的威士忌酒?”她言語中不無炫耀得意之情,絲毫不理會喉部上那那支手槍。
“哦?你認得這酒?”我彈彈玻璃瓶,轉過頭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一隻瘦馬也會認得洋人的威士忌?上前回話。”
錢傑聽聞此言收起手槍。她卻不肯向我走近一步了,反而是麵帶慍色的瞪著我,“你一個鄉下的土少爺都能喝的上此絕佳珍品。那這世上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這話是在諷刺我,我出身四行之末,充其量是個暴發戶。印證了我所臆想的,她絕不隻是瘦馬這麼簡單。一隻普普通通的瘦馬怎麼會是大腳?又怎麼會認得這威士忌酒?老爺子對著酒可是嗤之以鼻的。
“自命不凡的瘦馬也隻是瘦馬。”我咽喉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
她反唇相譏道,“山不轉水轉,水不轉雲轉,雲不轉人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土少爺都能戴上四品頂戴,小姐的身子哪知等待自己的是瘦馬的命運。”
“既然已成瘦馬,那又何必去抱怨上天。”
“我敢問少爺,是上天將這頂戴扣在您頭上的嗎?”
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女。
“看來應該是我致歉了。”我拱了拱手,“對不起,是我太過於自負了。”
“這還差不多。”她得意的一笑,盡管這種勝利於她多舛的命運沒有太多的幫助但她還是燦爛的笑了。“你方才問我怎麼認得這威士忌酒對吧。”
我還沒來及點頭,她又連珠炮地說道,“上海怡和洋行的人曾經送過我阿瑪一桶。那種大大的木桶。我阿瑪一直沒有動過那桶酒。我五歲的時候在第九裏發現了那個大木桶,然後我就用我額娘送我的小匕首把它給弄了個小洞。然後你猜怎麼地?”
她頓了頓,又故作神秘在我耳邊說道,“我看到那酒,好精致的顏色。我隻當那是江寧的酸梅湯呢。我猛灌了好幾口才發現不對,還沒反應過來就暈過去了。一連睡了好多天。我額娘還以為我快死了,把她給嚇得。後來我阿瑪知道了此事,罰我足足跪了五個時辰,哈哈”
錢傑與我對視一眼,我扔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他一個箭步衝到我麵前,用力推開錢氏,像一麵肉盾死死護住我。
錢氏被錢傑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驚到了,手足無措地癱坐在地上。癡傻了一般,愣愣地呆看著我。
“你不是瘦馬,瘦馬怎麼會有滿人?說你到底是誰?是不是醇親王派你來的?”我大聲斥問她。
這可不是小事,錢府中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個滿洲女子,時間又是那麼的巧合,就在我剛剛回到揚州。讓我不由得聯想豐富。
哆嗦了許久,她也沒能說出一個字。我讓錢傑處理好後事,便去休息了。我絕對相信錢傑對我的忠誠和他能力。何況此時我頭昏昏沉沉,這威士忌酒的後勁實在是太大了。
錢氏的身份雖使我大驚但還沒有過多地影響到我。諒她一個小女子也卷不起什麼大風大浪。唯一值得謹慎的是錢氏的房中事。她萬一生個兒子出來恐怕會影響到我對老爺子遺產的繼承。必要時不妨做掉她。
也是,滿人怕什麼,庚子年多少王宮小姐都被賣到陝西胡同了。何況本官還是旗人呢。怕她作甚。
“給我查,把一切都查清楚。明天把賣這隻瘦馬的人販子給我找來,我要詳細詢問。”
翌日,我還未起床,錢借酒慌慌張張地衝進了我房中。我有點詫異,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他臉上往日常在的從容和謹慎早已不知遁往何處去了。進門時,連門都忘了順手帶上。
“少爺,出大事了。”他的語氣急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