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素瞄了喜雨一眼,殷知晦身邊的小廝,做事利索,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好用得很。
要是她能有一兩個就好了,唉!
文素素很快拋開了這個念頭,沉吟了下道:“我起初就沒想過,她們馬上能織出上乘的布料。不過,我就不與她們多說了,你去告訴她們,無需過多擔心就是。”
她就不去了,太過隨和,她們若跑來給她說親,她吃不消。
喜雨暗自鬆了口氣,被派到文素素身邊做事,他著實捏了把冷汗。
文素素比殷知晦還要清冷,從沒聽到過她大聲說話,見到她發怒。可村裏最無賴的漢子,見到她都如老鼠見到貓,老實得不能再老實。
許梨花打了水上前,文素素洗漱過,看到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的飯菜,道:“你們分一些去吃。許裏正呢?你去許裏正,何老太爺,方老太爺前來一起用飯。”
許梨花嘴撅了下,悶悶應了聲,擰幹帕子,準備將木盆的髒水端去倒掉。
文素素叫住了她,問道:“怎地了?”
許梨花四下看了下,低聲道:“三叔公要給小的說親,方老太爺想著要將侄孫女嫁給貴子哥。三叔公說什麼小的年紀大了,再不嫁人就生不出來孩子。小的說已經簽了死契給娘子,貴子哥也簽了死契。三叔公卻道不妨事,到時候小的成了親,夫妻倆一並到娘子身邊做事就行。真是當小的傻,他們這是看上了娘子厲害,想要搭上娘子的勢力。”
文素素愣了下,她已經這般厲害,有人要想方設法攀附她的關係了?
“沒人給瘦猴子說親?”文素素看到蹲在牆腳,吧唧著嘴吃杏子,鼠須亂顫抖的瘦猴子,好奇問道。
許梨花瞥了眼瘦猴子,嗬嗬道:“瘦猴子那張嘴能氣死人,還饞得很,村裏那些杏,方見了點黃,都被他給摘著吃了,虧他也不怕酸倒牙!”
文素素不禁抬頭朝杏樹看去,滿樹濃綠的樹葉間,夾雜著稀稀拉拉幾顆尚青翠的杏。
許梨花究竟是生氣三叔公要給她說親,還是生氣方老太爺要嫁侄孫女給何三貴,文素素沒有多問,讓她夾了些菜下去了。
鄉間的宗族勢力強大,縣官不如現管,比衙門都要管用。
待文素素離開之後,牛頭村還要靠他們幾人出麵操持,許梨花的愛恨情仇,當然要靠後。
沒一會,許裏正同方老太爺何老太爺三人一起來了,上前拘謹地見禮,文素素客氣邀請他們落座,道:“這些時日幾位辛苦了,七少爺公務繁忙,一直抽不出空答謝幾位,特地送了吃食來請幾位嚐嚐。”
三人忙再謝了殷知晦,落座後用起了飯。王府廚娘做的飯菜,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三人算是長了世麵,吃得紅光滿麵。
他們村,真是走了大運!
飯畢吃了一盞茶,文素素要忙,何老太爺與方老太爺起身告辭。
許裏正留了下來,為難地道:“文娘子,先前梨花一直在纏著我,說是要給草兒改名。我給草兒取了好幾個名字,她都不滿意。唉,梨花性子要強,大郎二郎確實不像話,草兒也可憐,我就隨了她。可梨花給草兒起名叫許山。你說哪有小娘子,名字被喚作山的。”
文素素道:“牛頭村人傑地靈,村裏的媳婦娘子都能幹,靠得住,如山一般沉穩可靠,倒也未嚐不可。”
許裏正愣了下,陪著笑臉道:“文娘子說得是,就叫許山吧。唉,隻梨花還說,要將姓名寫進戶帖族譜,以前從沒婦人娘子這般做過,我實在是為難得很。文娘子可能替我傳句話,問七少爺拿個主意?”
文素素道:“無需七少爺拿主意,我能做主。此事並無違反大齊律,許裏正照做就是。”
許裏正見文素素不容置疑的神情,哪敢再多言,連忙應了下來,“梨花天天來纏著我吵,我先去給她把這件事辦了。”
文素素說了聲有勞,“許大郎許二郎好吃懶做,他們畢竟姓許,許裏正還是要多管束著些。牛頭村現今不似以前,王爺都關注著,以後說不定能成為江南道首屈一指的蠶桑之村,可不能被他們壞了名聲。”
牛頭村這些時日的熱鬧,周圍的村子莫不眼紅。如今連王爺都看重他們,村子裏的幾個無賴,尤其是許大郎兄弟,經常打罵妻女,的確要好生收拾一番。
畢竟他們村能得貴人的青眼,主要還是靠著婦人娘子們的養蠶紡絲織布!
許裏正想到以後牛頭村興旺起來,他家中的妻女媳婦都擅長養蠶織布,待手上有了錢,就將孫兒送去府城讀書。說不定能考出個功名,許家以後就發達了!
許裏正心頭汪著一腔火熱,去尋方老太爺何老太爺,商議如何收拾族裏不成器的族人。
到了半下午,斷斷續續的雨又下得密了。天色昏暗,屋裏更暗沉,織布的婦人隻能先停了工回家。
文素素理好了數據,難得空閑,躺在雨棚下的椅子裏吃茶養神。
許梨花挪到她身邊,瘦猴子先一步竄了過來,臉上笑開了花,低聲道:“老大,喜雨拿來了七少爺給小的賞賜。足足十兩銀子呢,小的不敢私自瞞下,一個大錢都不少,全在這裏了。”
文素素看了眼遞到麵前的錢袋,道:“這是七少爺給你的藥錢,你自己留著吧。”
許梨花瞥了眼瘦猴子,扭頭哼了聲。
瘦猴子先笑容滿麵謝了文素素,笑容一收,連瞥了兩眼許梨花,“你想找老大說甚,我清楚得很。梨花,你我還有貴子,都在老大麵前當差,我們本是一體,我才好心提點你幾句。”
許梨花怒道:“你清楚個屁!我找老大說話,老大都沒開口呢,你先在這裏指揮上,難道比老大還要厲害?”
瘦猴子臉上重新堆滿了笑,對文素素道:“老大,小的可能先說幾句?”
文素素嗯了聲,道:“你說吧。梨花,你且聽聽瘦猴子如何說,要是你以為他說得不對,再將他的話當做屁也不遲。”
許梨花悻悻瞪著瘦猴子,道:“要是你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瘦猴子衝她翻了個白眼,道:“貴子先前向老大告假,去何老太爺家了,方老太爺也去了何老太爺家,你怕他們要給貴子說親,你急了吧?”
許梨花怔了怔,板著臉沒有做聲。
瘦猴子撫摸著鼠須,語重心長地道:“梨花,你以前就看不起貴子,嫌棄他窮,沒有前途。貴子吃醉了酒,跟我嚎過好幾次,嚎得我都想打他。他一個男人,沒出息就別娶妻。那時候你嫁給貴子,遠不如給陳晉山做妾日子過得好。妻又如何,你們村裏的婦人,個個都是正妻,又能擺出正妻的派頭了?你那時候不嫁,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