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人李寄舟(1 / 3)

“鶴臣,我來不礙你公務吧?”

李策笑盈盈的,人未進門聲先至,他父親是從前的江陵王,景德十七年削藩後,降為郡王銜,後父母早逝,由他承襲爵位,長安城皆稱他小郡王。

他掀簾而入,姿儀清舉,從容倜儻,不等裴晏答話,細長的瑞鳳眼微微一眯,“辛夷聖手薛姑娘,這幾日,我可是久仰大名——”

薑離緊握著那份驗狀,似不認得來人,裴晏在旁道:“江陵小郡王。”

薑離這才恍然,福身行禮,“小郡王。”

李策笑著擺手,李同塵從他身後竄出來,“薛姑娘,你今日怎在?”

裴晏道:“在幫忙破解凶手下毒之法。”

李策深邃的眼瞳裏滑過兩分亮彩,施施然走到裴晏書案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姑娘不僅會救死扶傷,還會破案子?”

薑離今日月白鬥篷下是一襲天青萬字流雲紋繡裙,窗外霜雪之色映在她身上,端的是一副秀骨清像,不等她答話,裴晏先道:“此案凶手下過毒,毒物也是薛姑娘幫我們辨明,她細致敏銳,蛛絲馬跡難逃她的慧眼。”

李策笑起來,稱奇道:“你是怎麼請動人家聖手姑娘給你出力的?我看到了除夕,陛下又該給你升官了,正好你們楊寺卿也不管事。”

裴晏之上還有個大理寺卿楊茁,但他年事已高,有心無力,自裴晏上任,小半年都在病休,李同塵笑嘻嘻的,“你們,一個在大理寺破案,一個在將作監建塔,獨我清閑得很,陛下可千萬別給我尋什麼差事……”

李策與裴晏同歲,少時紈絝不羈,喜騎射弓馬,金玉珠翠,雜藝曲律,還去學過唱戲,後來,又對建築木工、園藝匠作生了興致,四處拜名師學藝。

這些燒錢的喜好掏空了半個江陵郡王府的家底,但玩物喪誌幾年後,李策還真玩出了點名堂,他一善雕刻,可在桃核大小的羊脂玉上雕江南八景,二擅木工建造,宮裏太液池畔的觀雲樓,便是他三年前設計督建。

他父母故去的早,景德帝待他素來寬厚,早年還憂心他不知進取,眼見他玩出了一技之長,立刻將他放去了將作監習以致用,眼下,他已升任從四品將作少監,如今正參與修建明歲為景德帝慶六十壽辰的萬壽寶塔。

裴晏眉目端嚴道:“先說正事——”

李同塵笑意一滯,正色道:“是了,允慎的案子還沒破呢,我昨日去他們府上吊唁,他母親已經病倒了,說吧,今日問什麼?”

裴晏示意思危,思危便將那兩張氍毹打了開,裴晏道:“這是當日你們看幻術時,露台上鋪的地衣,你還記得這地衣是怎麼燒起來的嗎?”

李同塵納悶,“自然是有燭台倒地燒起來的呀。”

裴晏問:“燭台如何倒地的?”

李同塵眉頭擰做一團,“當時七個人在那裏,來來回回的,誰都有可能撞到燭台,我隻記得有股子難聞的氣味冒出來,喊了兩聲,便有人將火星踩滅了,好像是梓謙吧,或是一銘,真記不準了。”

李同塵本就不拘小節慣了,他看看裴晏,再看看薑離,“怎麼了,允慎之死,和這毯子被燒有關嗎?”

裴晏道,“凶手用此法下毒。”

李同塵驚了一跳,更絞盡腦汁回憶,但在腦海裏搜刮半晌,仍是辨不分明,正在這時,外頭傳來武衛的聲音,“大人,虞公子來了!”

薑離眉眼輕動,隻見簾絡一掀,一襲靛青鶴羽紋錦袍的虞梓謙走了進來,在他身後,虞梓桐一襲銀紅亮緞鬥篷,伸進來半個腦袋,“裴大人,我可以旁聽嗎?”

裴晏薄唇微抿,似想將其拒之門外,但略一猶豫,他又點了頭。

虞梓桐喜上眉梢,待進了門,才發現竟有這麼多人,她福了福身,“小郡王怎麼也在,薛姑娘也在,你們這是——”

虞氏與李策的關係,從前還算親厚,如今卻有些不遠不近的,李策莞然道:“我陪著同塵來閑逛的,薛姑娘嘛,是助裴大人一臂之力的。”

虞梓桐心生好奇,走近道:“薛姑娘來驗毒?”

薑離頷首,“差不多。”

虞梓桐眼珠兒微轉,這邊廂,裴晏已問起虞梓謙氍毹著火之事。

虞梓謙看著那毯子麵露難色,“我隻記得第一次著火的情形,當時黃龍變出來,我們都看的激動,齊齊走到了圍欄邊,沒一會兒我聽見喊有何氣味,回頭看時,便見地衣上火星煙氣正冒,一支燭台正倒在那,我上前將其踩滅,並未放在心上,那第二張地衣怎麼燒的,我全無印象了。”

他又仔細道:“那燭台倒地處,在段嚴的席案之前,燭台本也是他席上的,應該是他或者他附近之人起身走動時,袍擺將其帶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