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的幾天裏,六郎幾乎沒吃多少東西,也很少說話,案幾上擺著的都是地圖,梁俊平已經清楚地感受到了冷淡,卻又不敢問。他每每將到六郎那裏,總是被人擋駕。營裏重新購置了帳篷,人卻好像比以前少了許多,連楊泰和李子意的影子也看不見了。梁俊平十分擔心士兵開了小差,幾次想找六郎,都被人擋了回來。梁俊平心中的委屈、鬱悶,還夾雜著一絲憤怒,使得他這幾天情緒壞到了極點。他不知道,六郎的情緒也壞到了極點!正在萬分焦慮地等四郎的回信!

“六哥,四少爺的回信!”楊泰高高興興地跑進來。

“什麼?”六郎幾乎是跳了起來。

接過信箋,仔細閱讀。六郎請四郎調查的情況之一就是梁俊平的身世。對此六郎有幾個猜測:一,八王爺不知情。二,八王知道他是女兒身。三,此女是誰?

某些高貴典雅的氣質很像郡主……

這日傍晚,俊平正在整理東西,突然一個渾厚清朗的男聲在門外響起:“平弟在嗎?”

“是六哥?進來吧。”

門簾一挑,六郎神清氣爽地走了進來,那雙黑寶石般的大眼睛裏又充滿了火一樣的熱情。他雙目緊盯著俊平的眼睛,輕聲的問:“平妹,你這幾日還好嗎?”

渾身一震,梁俊平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六哥,你叫我什麼?”

“別裝了,難為你了,一個弱女子,在這麼多粗心男人中間已經夠不容易的了,還要盡心竭力為大宋的勝利作打算,真讓我這個當統帥的汗顏。”

“六哥……”

“說說吧,你在王府到底是什麼司職?”

“女官……”

“噢,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才從皇上那裏被派到了八王府。六哥,我覺得……”

“有話就說嘛……”

“六哥,我覺得你好像懷疑我是……是奸細……”

六郎的臉紅了,歉意的眼神深深地看著眼前這個瘦小的長相平凡的女子,“為什麼要女扮男裝?要不我可以照顧你,這樣多苦自己!”

梁俊平幾乎要哭出來了,這樣柔聲的像普通人家哥哥那樣的體貼讓他心中充滿了柔情。“六哥,到這的第一天夜裏你大營遇伏,沒受傷吧?六哥真是神勇啊,所向披靡!平妹以你為傲!”現在梁俊平叫起六哥是那樣的順口。

六郎狡黠地微笑了:“平妹,自己開始招供了,你那天去了大營?”

“我、我、我知道沒本事救你出來。我聽到小校來報,說你沒回城裏。後來連營那邊殺聲四起,再後來楊泰哭著跑過來……我不能坐視你獨自臨險。”

“平妹,你錯了,為大將者,要不為私情而動,即使是親兄弟麵臨死境,也不能為了救兄弟而置整個軍隊和士兵於不顧。士兵們也有父母兄弟。”

“噓!”梁俊平急忙用手掩口。“不許你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何況,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救出我來。”

“豈止是不一定,而是一定不!”

“那你還去?不是去親蹈死地?”

“我,就是要去,如果你不在了,我就陪著你!”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梁俊平一轉身跑進了寢帳,裏麵傳出低低的抽泣聲。

六郎的心顫抖了,將近十九歲的他,心第一次為一個陌生的女孩子而顫抖。這個女孩子瘦小,相貌一般,卻有著非同常人的勇氣、膽量、智慧、柔情和……和什麼呢?那是一種愛,是……是不同於父母兄弟之間的愛……六郎被這種陌生的愛深深的震動了……

六郎怔怔地看著寢帳的門簾,心潮洶湧。自己也說不清為甚麼,眼前老是晃動著梁俊平那張臉,在六郎的眼裏心裏,那張臉已經吸引了他,那臉上的胎記也變得不那麼難看了。六郎想起剛收到的飛鴿傳書,四郎在信上清楚的說,一接到六郎的加急奏報,爹娘便按信上所說立刻進宮謁見皇上上奏有關招降南易蕭的事,而七郎和他則特意造訪了八王府,四郎正麵詢問八王有關梁俊平的來曆,以及是否知道梁是女人的事。

七弟則另辟蹊徑,悄悄打探到了翌祥郡主並未離京的消息,然後四郎和七郎兩人核對了各自的信息,得出八王所說是實話的結論:梁俊平確實是皇上近來才從宮中派到王府的女官,本名葉筠萍,據說此女才氣出眾,而且有男兒性格,常扮男裝,很講義氣。皇上和八王都很喜歡此女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