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要劃破文清予的皮膚時,他隻能念咒困住她。畢竟白氏封魂師見死不救,他那個嚴肅得連皺紋都沒有的師父,說不定會氣得從墳墓裏跳出來掐死他。隻是還沒等他結好印,那個為情所迷的文清予已經甩袖拋出一把劍。
劍身很短,是狼骨做成,劍鋒上塗了女子的有情淚。
自從來到風臨城,他就開始穿花團錦繡的外衣,富貴的牡丹,素雅的綠萼,比宮裏的娘娘們還俏。也隻有他自己知道,血液湧在白衣上,是多麼的驚心動魄,倒不如給白牡丹染個紅色,還顯得富貴喜慶。
“你,你是什麼人,你傷了寒露公子!”落英發狂似的,眼睛流出血淚來,無比猙獰,“你到底是什麼人!”
文清予抬起眼,夜裏赫然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與那人一般無二。他笑了,還是那麼雅致至極:“落英姑娘,對不住,在下借了你的記憶一用,如今借完了,便原璧歸趙了。”他指間一點瑩白的光,在呆滯的女鬼天靈蓋處一點。落英怔怔的看著他,像是傻了,須臾看看靠在牆上的白清明,又看看那笑容款款的文清予。
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她不過是失足掉進井中淹死的地縛靈,不久前一個紫衫公子對她說,來,我給你瞧個東西。那是一個桃樹妖的記憶,在山穀裏與寒露公子初相識,後來不遠萬裏去了瑤仙國,為了與那個人有交集,進了他的店子,做了回不了頭的生意。
“我不是落英……那我是誰……我到底是誰……”落英坐在地上,悲號起來,“那我為什麼會愛他……我為什麼會……愛上寒露呢……而且為什麼你會跟白露公子有相同的氣味呢……”
做鬼做久了,就隻能用氣味來分辨人,她哪知道這世上會有氣味相同的兩個人呢。她就像做了一場夢,連夢裏都是一場空。
白清明覺得身體裏有什麼力量在漸漸流失,被吞噬。不過他終於明白了,麵前的這位文公子到底是什麼人。
“你是狼族的人?”
“白老板好眼力,若要攀親戚,你的寒露師兄要叫我一聲大表哥呢。”
“你要殺白寒露?可是殺不了他,隻好來殺我?因為比他心軟,比他好對付,是吧?”
“你們血脈相通,互相牽製,若是死了一個,另一個封魂師的靈力便會減半。”文清予抖開扇子,“不過能抓到你真不容易啊,竟然找不到破綻。若不是柳大公子偶爾說起,你這人心腸軟又是個好奇寶寶,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辦呢。”
白清明笑了,一點也不顯狼狽:“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嗎?”
文清予也笑:“你們封魂師不近女色,尤其是女人為情人流下的眼淚流進你們的血液裏,那就是穿腸毒藥,你恐怕做不成封魂師了吧。”
這個狼人與白寒露哪來的那麼多深仇大恨,竟算計到如此地步。
他歎口氣:“做不成了,以後隻能賣棺材糊口了。”
“恐怕白老板連賣棺材的機會都沒了,真是對不住啊。”
兩個人笑過來,笑過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兩個至交好友在博古論今,談天說地。
文清予慢慢抬起左手,另一支袖裏劍也拋出手。
“叮――”
他咬牙回頭,背後站了兩個人,一個紅衣似火,一個白衣似霞。
“唉,我還以為你半夜偷跑出來見什麼天仙美人呢,原來是個姿色平常的男人。”柳非銀吹吹指甲,漫不經心地說,“我說清予啊,這大街小巷都傳我是清明的那個,你就將就著相信一下,也不能動兄弟我的人哪。”
白清明依舊在笑,笑得像朵牡丹花。
秦毓忍著反胃手中的拋出銀白的絲線,像長了眼似的往文清予的身上纏去,他大驚失色地跳開一丈遠,牙齒快咬斷了:“……三千煩惱絲!秦毓你是什麼人?”
柳非銀又扭出來:“笨,你死了你的三千煩惱絲會斷在望鄉台上呢,感情好,我們秦老板親手幫你剃禿瓢兒。”
有多少遊魂驚豔於望鄉台上那抹紅衣。
隻是轉世為人又有幾個記得。
文清予將那癡傻的女鬼抓起來拋到席卷而來絲線上,回頭一笑:“白清明,記得把命留給我。”
他也笑:“慢走,不送。”
§§§第30章
「小蘭大人別怕,是隻整天犯賤欠揍的笨貓。」
關於那夜的事,綠意沒有敢問,隻知道自家公子看不見遊魂,已經沒有封魂師的靈力了。他在榻上躺了幾日,傷口遲遲不愈合,反複流血開裂,慘不忍睹。
柳非銀咬牙罵:“大半夜跑出去幹什麼,要不是我不放心去找秦毓,看你以後去哪裏風騷去。”
這次換他賠笑:“非銀,我下次不敢了。”
他心滿意足地挑挑自家老板的下巴:“嗯,乖。”
城主家的公子蘭汀,從都城回來聽說白清明病了,忙提了兩斤糖炒栗子來探病。剛到門口就聽見“啪――”一聲。他嚇了一跳,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綠意擺擺手幸災樂禍:“小蘭大人別怕,是隻整天犯賤欠揍的笨貓。”
門口蹲著的貓哀怨地縮著,妙嗚一聲,說不盡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