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千年名鬼美一回(2 / 2)

我本是聲帶較薄的,無法吼出那份豪邁來,但我的模仿力是從小到大都得到公認的,並且音準極好,想到王寶釧不比男子差,便“反串”起王寶釧來:“王寶釧,在寒窯……”。不覺得已來到寒窯,大門是關著的,我敲著售票窗口,開了,一個中年女子伸出頭來:“下班了。”,她看到我失望的樣子:“來的人太少了,下午更沒人來了,看你是確實想進去,等著,我給你開門。”,不久,大門旁邊的小門開了:“你進去吧,可別太晚了?”,我把票錢遞給她,她笑了:“算了,看你也不是看熱鬧的,不是懂戲,就是懂情。”,我又慚愧了:我既不懂戲也不懂情,隻是有一點——我很忠情,所以很讚賞王寶釧。經過了寶釧塑像,我徑直進了“妖馬”洞,後麵那女人喊著:“先生,給你蠟燭,裏麵這會兒已經關閘了,電工師傅回去了。”,我接過蠟燭,道了謝,便用打火機點著了蠟燭,緩緩地進了洞,走了大約有五分鍾左右,突見前麵有一石馬塑像,我興奮了:怎麼在洞裏也為妖馬塑了像?不由得童心大起,便縱身騎了上去,不料意外發生了,那馬竟然說起話來:“大膽狂生!想我紅鬃烈馬乃英雄坐騎,似你這等文弱書生也敢造次?看本騎厲害!”,它便載著我狂奔起來,我是不會騎馬的,即使到農村去,八百裏秦川也是以秦川牛馳名的,騎馬打仗是古人的事,但我已“騎烈難下了”,不妨拚他一回!我吼到:“無知的畜生,你本來不是連薛大爺也不服的嗎?如今倒學會了馬仗人勢了?難不成你還將我吃了怎地?”,畜生有些老實了:“薛爺去了西涼國平定代瓚之反,我這一等就是千餘年,可憐那寶釧女更是等白了頭……”,它竟然哽咽著說不下去了,我大為吃驚:“你不是隨那薛平貴去平定叛亂了嗎?十八年後你們回來接寶釧進了宮,你怎麼這麼說?”,那坐騎歎息到:“唉,無知的讀書人哪,戲文裏的故事你也能信?去,你見到該見的人就自會明白!”,說完,它把我揚身從洞中甩出,我大叫:“吾命休矣!”。

我閉上眼睛,等睜開時,已經落到了一道溝茆間,怎麼妖馬池不見了,與上次見到的場景大不相同了,我慶幸:終於不再刻意修飾了!隻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在荒草間找著什麼,我上前問到:“老奶奶,您在找什麼?”,她不願意抬頭:“找薺薺菜。”,我接著問:“如今日子這麼好,還要吃野菜?”,老婆婆有點生氣:“你道那僖宗皇帝能給百姓一口飽飯嗎?”,我笑了:“老奶奶,您一定是個老戲迷!連故事的時代都稿得如此清楚。”,她終於抬起了頭,放下手中的小鐵鏟:“先生到底是何人?怎麼把僖宗皇帝說到戲裏去了?現在不還是大唐嗎?”,看來我得隨了年代論事了:“大概我是忘了吧。我是來尋訪王寶釧的。”,那老婆婆平靜地問我:“是那王家三姑娘嗎?找她何來?”,我不知該怎麼回答:“戲中說她和薛郎入宮享福去了,但後來又續寫了寶釧與代瓚爭寵的戲讓我大為不快,那王寶釧性格剛烈、富貴不能*、萬金不可屈,怎落得與外女無恥爭寵?縱然是書者仰慕,也不可將寶釧女寫得如此下賤,如此荒唐我卻不信,妖馬讓我見該見的人……”,老婆婆問:“你信哪一個呢?”,我說出自己的見解:“如果說寶釧是忠貞女,我寧可信妖馬的!”,她淡淡一笑:“可它沒給你答案。”,我失望了:“我不相信的,唱了百餘年;我恨惡的,一見再見;我想知道的無法知道,我想見的無法見到。”,老婆婆的語氣開始凝重起來:“你能告訴我你恨惡的是什麼?”,我氣憤地告訴她:“寶代爭寵,還有,把寶釧為了爭取來的愛情自由叫做烈女,是為三崇四德邀功,這是糟蹋寶釧,踐踏忠貞的愛情!”,

老婆婆竟低聲哭泣起來:“有此評價,那王家三姑娘也不枉孤守一生啊!”,我感到答案快出來了:“老奶奶,不是說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嗎,怎麼是一生呀?”,老婆婆告訴我:“那薛郎一去西涼何曾歸返?那寶釧女又何曾再見過苦命夫還?”,我接著問:“不是有五典坡嗎?不是有鴻雁傳血書嗎?”,老婆婆望天哀歎:“想那三姑娘仰望蒼天,對鴻雁一聲歎息,竟演義出這般故事也算感人;想那平郎一封絕命血書傳回,也被後人善意頌唱!既是與父親三擊掌又何能反悔?寶釧既不是那嫌貧愛富者,又何必對軍爺誇富貴顯達官?!”,我非常讚同老婆婆的說法:“說的有理有力有節!那麼,薛平貴應該是命喪他鄉?那寶釧女孤竟守到終生?好一個千古忠情絕唱!做男人就要做你說的薛平貴,做女人就做你說的王寶釧!”,她可能感到了我語氣中的極大憤慨和悲傷:“後生,該見的人你已見過,回去吧,此生有你這般為情癡迷者,隻當見到了我那苦命的薛郎,寶釧足矣!”,我突然反應過來:“您就是王寶釧!你…”,不等我說完,一陣狂風揚起塵土,迷了我的眼,也迷了我的心,更讓我心懷上落下沉重的一幕。隻聽得,前方坡上傳來朗誦聲:

冷淡幽姿不惜春,一天秋雨趁精神。

修容加瘦餐野菜,依水流香洗耳人。

(於西安市中心家中盛順豐)